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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怎么,怕我祸害他?”谢仃玩味反问。

“没有。”温见慕立刻否认,探手去勾她指尖,严肃地摇了摇,“阿仃你听我说,我小叔不是好人,你真的要谨慎点。”

谢仃当然知道,没人比她更清楚。

早在温珩昱还没这么会演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他原本的恶劣秉性,正因如此才有趣。

——他们都不正常,这很好。

不过纠葛太久远,谢仃就没有提起,只是顺着指尖力道一扯,垂眼在温见慕额头轻戳了下。

“妹妹。”她弯唇,“先顾好你自己吧,我门儿清着呢。”

一出好戏,才刚开始而已。

3c

茶室位于城北近郊,闹中取静,正午开售预约名额,每日限客一百,席满不补。

陶恙走出车库,想了想,还是将那提祁红特茗拿上,他跟迎宾报过主座名讳,便被恭敬引入茶室。

道路两侧是名家字画,水墨工笔高雅宏盛,折角处斜探着几截松枝,光影错落间,古韵静谧。

他之前想从这订个三席,最后花了大价钱才拿上号,没想到这回轻松沾了别人的光。陶恙心下感慨着,终于来到最后一阶槛,服务生向他鞠躬问候,替他收起外套,这才将人迎入内室。

灯盏光亮明堂幽深,沉淀着铺满茶室,檀木桌几上茶雾氤氲,一看就是刚温壶。陶恙打量过房间四角,揶揄地望向主座:“都来这儿了,我应该不用检查吧?”

温珩昱轻笑,示意他坐:“这里够干净。”

陶恙原本也就开句玩笑,旧友再聚又没利益冲突,他稀松从对面落座,顺便将伴礼搁到桌面:“给老爷子送礼送到我这了,正好尝尝鲜。”

茶盒包装精致,拆了袋,看叶尖就知道是什么品相。温珩昱漫不经心扫过,意有所指道:“这人情不好卖。”

“可不。”陶恙耸肩,压根没半分担忧的模样,“但老爷子收了,我也懒得管,反正他心里有数——不说这些,港城那事儿怎么弄的?”

温珩昱轻描淡写:“算是见面礼。”

“你们温家人真有意思。”陶恙笑了,熟稔地置茶温杯,嘴上不忘调侃,“那笔账漏出去多少?温崇明厉害啊,手敢伸到你那,才回个国就狗急跳墙了?”

茶盅热汽溢散,温珩昱敛目,略显索然地打量他高冲低泡,不答反问:“你是打算转茶行了?”

“去你的。”陶恙没好气地骂,“我一根正苗红的心理学博士,业界精英,还不是老爷子喜欢,要不说这人会送礼呢。”

温珩昱不置可否,才重拾起刚才的话题,道:“暗线揪出来了,小打小闹,不至于伤和气。”

“居然真有内应?”陶恙啧了声。

温珩昱散漫应声:“温崇明挺聪明,挑了个家底干净的。”

“……你怎么处理的?”

像觉得这话有意思,温珩昱很轻地笑了。

“在他看来,走投无路的下属更好用。”他把玩着茶盏,漫不经意,“但完好无损的身体,也算财产。”

这话经不起琢磨。陶恙神色微妙,并不想知道详情,只关心一个问题:“你没违法犯罪吧?”

温珩昱乜他一眼,嗓音很淡:“我向来遵纪守法。”

陶恙这就放心了,继续低头择茶,“所以听你这意思,给你哥的‘回礼’准备好了?”

“嗯,我抽空去趟画廊。”

“找邱启?”陶恙立刻反应过来,“他不正好欠你个人情,那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谢仃。”温珩昱懒声提醒。

“对,谢大师的女儿。”陶恙一拍掌,“得亏你当年把人找着了,我听说邱启可看重她,这人情是得卖给你。”

话音未落,他又像想起什么,狐疑地问道:“你当初把谢仃救下来,不会就是算准了今天吧?”

仿佛感慨他的奇思妙想,温珩昱微一抬眉,否认这个猜想:“我真想救她,不至于拖到那一步。”

“也是。”陶恙回忆当年情况,心有余悸地蹙眉,“那小姑娘也够命大……不对,所以你是对她心软了?”

像听了一句笑话,温珩昱轻哂,神色稍显嘲弄,不甚在意的漠然——

“挺有趣的,死了可惜。”

……

果然,看这人温谦风雅演习惯了,居然错觉他能跟行善积德挂钩。陶恙人都木了,选择忘记刚才的对话。

“行吧。”他略一思索,重新拾起最初的话题,正色道,“反正画廊是条好路子,留不了痕迹。不过能吃的也少,你确定够整温崇明?”

“给纪检的顺水人情。”温珩昱嗓音淡淡,“等查到他头上,够应付了。”

陶恙于是没再多问,他道行浅,兴趣领域从公子哥里也算“不务正业”,分好茶各端一处,便自在地品起茶来。

“下回还是去我那吧。”他叹了口气,“喝茶喝酒随你,咨询就按同学价,近三年档案记得转我邮箱。”

温珩昱很轻地笑了声,也没回绝:“不是免费?”

“给你咨询风险太大了。”陶恙道,“所以说你怎么就回国了呢,哥们我很害怕啊。”

“我不杀人不放火,怕什么。”

“这话从你嘴里出来都够怵了。”陶恙讪然,“国内可没猎场给你搞,悠着点,找找新的乐子。”

被他提醒,温珩昱似乎想到什么,眼底闪过浅淡笑意,稍纵即逝的玩味。

“已经找到了。”他说。

-

忙碌过几天,谢仃总算清闲下来。

学校最近事务缠身,大三课少,但多得是琐事,又赶上开学季和画展过稿,她成天跑得头疼。

燕大是国内顶尖教育学府,其中以油画系最为出挑,作为国家重点学科。偌大校园遍地是机遇,而谢仃从不缺这些,她本身就是新生代画家的一层高度。

今日无事,下了早八就再没其他课程,谢仃款着包从楼内走出,抬头望碧蓝如洗的天色,思索少顷,决定去老师那走一趟。

来到校外取车,雅马哈r6金属车身,日光一洒,沉黑质感凛厉。她戴好头盔,手腕稀松拧动,就在光与风里留下一道虚影。

燕大建在北城轴心地段,寸土寸金的商贸圈,到目的地也就花了十分钟。谢仃利索地刹停下地,这才解锁手机,给对方发语音:“邱叔,两分钟后见。”

邱启大概正在看手机,因此回复得很快:「?」

见通知到位,谢仃撂下头盔,抬脚朝街巷深处走去。

邱启给画廊取名简洁,就摘了自己的名字——“启”。

钛白色的招牌,名家亲笔题字,设计风格现代,亦不失画家浮沉几十载的质朴。她对这儿轻车熟路,折过几条长廊,就摸到了办公间。

推门而入,一阵茶香扑鼻,谢仃嗅了嗅,蹙眉询问:“有客人来了?”

“前脚刚走。”邱启头也不抬地道,挥手招呼她过来坐,“正好,陪老爷子我喝点儿。”

“您‘老’还没从燕大退休呢,而且我更爱喝酒。”谢仃回着嘴,却还是听话入座,顺便截了他沏茶的动作,主动给彼此敬上两盏。

“过完年就奔六了。”邱启笑叹了声,感慨,“你这小妮子也是,一恍神都长这么大了。”

邱启是燕大终身教授,如今年逾半百,仍旧风采矍铄。作为当代艺术界顶梁人物,他叱咤画坛三十余载,现在人至暮年,才渐渐不再出山,转至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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