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大早,官差带了人又来了林家村,林泰看着仵作验尸,一双眼黑黢黢的,瞧不出情绪。
“一击毙命,啧啧,真是狠辣。”
听仵作这样说,官差疑惑道:“老吴,你说一个女人会有这样的力气,把一个成年男人的脖颈直接扭断吗?”
仵作摸了一把白胡子,回答:“力气倒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手法。若手法干净利落,女人也不是不行,再说林秋不高也不胖,骨头还是比较容易摸到的。”
林老三大叫起来:“就是她!就是她啊!!”
“不过林树就有些疑点了,”没人回应林老三,仵作转头看向另一具尸体,“林树脖子上确有勒痕,也确实是窒息死,但凶器是这么粗的麻绳……一个女子要用麻绳勒死一个成年男人,恐怕没有那个力气。”
林老三急了,“怎么没有??我亲眼看着她用脚踩着林树的背,林树手拉麻绳拉不动,就这么给勒死了!”
林泰取了一截义庄里配来拉棺材的麻绳往自己脖子上一绕,两端递给林老三后往地上一坐,示意他拽。
林老三咬着牙,抬脚抵住他脊背,恨恨道:“林泰!你就是想包庇你那漂亮的小娘子,她这么狠毒,你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他发了狠,用力踩着林泰的脊背往后拽麻绳,结果林泰挺直脊背,随意就将手指卡入自己脖子和麻绳间的缝隙,微微使劲,反而将林老三往前拽的一个踉跄,差点越过他摔个大跟头。
两个官差见状互相点点头,其中一个往随身的本子上记录了什么,另一个道:“今天先这样吧,我们回去汇报情况了再来……”
林老三求助的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老村长,老村长人老心不老,一双眼睛看着混浊,实际清醒得很。
他拍拍林老三的肩膀,摇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跑来大声喊道:“村长!!朱雀军来了村头,说要在我们村搜查叛军踪迹,您快过去看看!!”
两个官差一听也是面面相觑,“叛军?叛军怎么会跑到这林家村来?莫不是这俩人都是叛军杀的,林老三你垂涎他人媳妇儿和他们勾结,想嫁祸林泰好把小娘子据为己有吧!”
林老三来不及解释什么,一行人急急忙忙出了义庄往村口走去。
村头,一群身穿盔甲之人骑在马上等待,个个眉目肃穆,领头的那人银甲红披,看着好不威风。
村长拱拱手,“小人林家村村长,不知各位军长来此何事?”
领头的下马向他回了军礼,出示令牌,“朱雀军十二营邓义礼,奉朱雀将军之命在此地搜寻叛军踪迹,有劳村长了。”
“我们村怎么可能有叛军……”传话的年轻人嘟囔一声。
村长道:“既是奉命,林家村自然配合,各位军长请进。”
众人让开路,这些人便下马,将马绳拴在村口,整军而入。
说是搜查,其实也只是每家每户敲开门辨认罢了,连询问都不曾有,这搜查进行的太过安静,搜到第六户时,村长忍不住问道:“军长,这叛军可有通缉令或画像,我让人全村问一问,也好过这样挨家挨户的看。”
邓义礼道:“没有画像,要辨认这叛军十分简单,只需一条讯息。”
“什么?”
邓义礼环视周围所有人的表情,缓缓继续道:“叛军统领乃兀术国余孽,常年戴一狐狸面具,不见真容。而要分辨兀术国余孽更是简单:他们的眼睛,和正常人不同,偏向绿色。”
“啊!!!”林老三蓦然尖叫起来,“林泰家的小娘子!!她就是绿色的眼睛!!”
众人哗然。
“谁是林泰?”邓义礼问。
林老三手一指,邓义礼目光一凝,“拿下他!”
林泰登时被四个士兵围住,五花大绑。
“去他家。”
林老三来了劲,像匹脱缰的野马往林泰家冲去,“军爷!!我给您引路!那绿眼睛的小婊子就在他家!!”
众人快步赶去,林泰一路不曾开口,倒是村长低声辩驳一句:“即便绿眼睛,也可能是得病了,哪怕真是兀术国余孽,也不见得就是叛军。”
邓义礼头也不回,“叛军必诛,若是兀术余孽,便要入奴籍收归奴教坊,不可再在我大鸿自由行动。”
林老三一路跑到林泰家踹开门,邓义礼立即进入,前后走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人。
“林泰,你把那小婊子藏哪去了!”
有了军爷撑腰,林老三气势汹汹,横的不行。
林泰抿唇不语。
邓义礼问随行副官,“林家村周围也都包起来了吧?”
副官答:“未入村之前,我们的人就已经把山上下都戒备起来了。”
邓义礼点点头,转而问林泰,“说说吧,那余孽现在何处?”
见林泰不配合,他放低了声音,“女人必不是叛军,只是余孽的话,待她在奴教坊待满半年,你就可以带着银钱去买她回来继续过日子了。”
林泰开口:“昨夜我与她深夜散步,她不当心失足掉下山,我找她一夜遍寻不着,许是被湍急河水冲走了。”
邓义礼扫视屋内,几个军人到厨房、外院搜查,副官打开屋内各柜子查看,他自己则着重检查床铺和小桌。
褥子没有余温,桌上茶壶里的水也是冷的。
“兵分两路,一路和我继续搜查林家村,一路去增援山下守军,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顿时三十来个军人分出两队,一队十五个人跟着邓义礼,继续搜查林家村。
搜查到村尾最后一户人家时,邓义礼刚一打开院门,便僵硬了浑身的肌肉,止步不前。
林泰打眼望去,一个斥候打扮的小兵满身是血的躺在院内,手脚都被捆在身后,气若游丝,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见邓义礼到来,那双快要闭上的眼眸终于亮起了一点光,
血污斑驳的嘴唇嗫啜着,众人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几个字:
“……拿我……威……后山……全……覆没……”
林泰坐在桌前,注视着其上一碗铺了牛肉片的精米饭,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夜幕降临。
邓义礼离开时没有带走他,不知是慌乱中忽略了,还是准备留他引蛇出洞。
他注视着这碗米饭,等到眼睛微微酸涩,才轻轻闭上眼眸。
现在,他只剩下一对儿父亲传家的玉镯不曾变卖了。
月上中天,后院里传来猫儿挠墙的声音,一个人影轻巧的翻墙跃进,又钻进后窗,从后一把拽住林泰的手腕。
“阿泰,走,跟我去个地方!”
她牵起林泰的手,满面的笑意,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奔跑出去。
林泰跟着她跌跌撞撞的走着,这条路并不是路,而是从树林和灌木里硬被人劈开的小路,直到上回林泰进山,还没有这条小路的。
拨开荆棘,踩过泥泞,好几次林泰差点滑倒,是玉颜姑娘扶住他的腰,稳住了他的身体。
不知走了多久,林泰裸露在外的躯体横添了许多伤痕,玉颜才停下脚步,一拉他的手,似邀功又似献宝,
“阿泰,美吗?”
林泰顺着她的目光望下去,那是一口藏在山林深处的小潭,潭水十分清澈,波光粼粼,借着月色,林泰都能看到水里畅游的鱼儿。
按理说人迹罕至之地,潭边必定杂草丛生,但这小潭周围几乎没有杂草,只有盛开的鲜妍花朵,倒像是被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