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蝇营狗苟
美洲的努尔维斯家族,亚洲的马氏家族和欧洲的梅耶奇家族早在22世纪初就相互勾结,共同拉起了一个叫作“森林金服”的项目,大小财阀抱团渐成废然大物。
而一个世纪过后,三大家族凭借其积攒的资本,横行无忌。利益阶层的内部或许已经离心,矛盾不断,但在面对其他声音时,他们总是能够表现出适度的团结和足够的心狠手辣。无数敢于挑战他们权威的社会革命家、民意代表被投入监狱,或是在自己家中离奇死亡。
大家族的成员们从生到死都处于一种自豪中,他们可以干任何想干的事,且不必担心受到惩罚;他们可以在年轻的时候参加政治活动,大展身手地进行试错,并在年迈后享受硕果。
2223年4月13日晚7时,纽芬兰公海海面上,一艘游轮灯火通明。
周围的航船已被赶开,形成一个三英亩的真空地带。游轮上同样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身负异能的保镖在各个角落值守。
往日里会舞动着妖童媛女的宴会大厅被临时改造成了一个会议室,里头的主要人物只有三个。
为首的无疑是外交部副部长、梅耶奇家族本支的继承人约瑟·梅耶奇,他自然放松地坐在高背椅上,右手握着钢笔,左手呈微微抬起的姿势,作势要发表什么讲话。
他的左边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穿西装的中年人,是商务部部长、马家实际的主事者马见宇,这位商业头脑多过于政治头脑的商人向来深居简出,保持低调,掺和到接下来这件事中并非有多余的野心,只是因为切身的利益受到波及。
最后一人则是国防部副部长、努尔维系家族继承权的竞争者之一威尔斯·努尔维斯。他在gfa的高层发表过不少还算不赖的见地,但在民众中的知名度远不如希泽,甚至还有“喜好虐玩幼女”这一恶名——不过舆论在家族的控制下掀不起水花。
约瑟握着高脚酒杯,缓缓开口:“二位都是家族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gfa的未来。在正式话题开始之前,我想冒昧地和你们说几句我的心里话。”
马见宇和威尔斯脸上都露出了然的笑容,他们不信什么“实话”,但相信约瑟接下来的话语会很重要。
“你们可能难以相信,我本人其实一直偏向于鹰派。我不相信那些反抗势力会满足于划江而治的和平,一次次的媾和与决裂只会加剧资源的内耗,终有一天联邦会被拖垮,被他们找准漏洞一击毙命。
“我坚信,用战争和暴力手段将那些反抗势力一股脑儿摧毁,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案。和平是用机枪和炮弹轰出来的,和谈判桌没有一点关系……”
约瑟说到这儿,停顿了片刻,接下来的话语充满讽刺意味:“至于内部改革和妥协,更是被那些所谓的思想家、革命家用道德绑架了。这帮蛆虫蚊蚋贪得无厌,你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他们只会得寸进尺,索要更多,今天要增长工资,明天便是要削减工时……
“何必理会他们呢?只需要快一点的枪子儿、大一点的炮火,他们就都像老鼠一样缩回沟渠里,再不敢提什么意见了。”
他像是讲了个笑话,自己先笑了起来。
其他两人也相视一眼,然后发出会心的笑声。
约瑟后面这番话无疑是在暗讽希泽,作为接下来这场谈话的引入不可谓不合适。
马见宇接着约瑟的话说了下去:“我和希泽见过几面,他是个刚愎自用、听不进意见的独裁者,还偏偏自我感动地同情着那些贱民。一旦他成功当上理事长,我们几家只怕要迎来灭顶之灾。”
威尔斯故作惊讶地辩驳:“二弟虽然幼稚,但应该也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吧?到底都认识了这么多年……”
马见宇苦笑:“他只怕从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也许是我偏颇,我只记得十二年前,就因为一时的冲突,他便用异能伤了我的兄长。”
希泽和马见晨在耶路撒冷起过冲突的事不是秘密。由于马见晨死活不肯坦白,在座三人自然无从得知其中缘由。他们只知当时希泽杀红了眼,要是马见宇再晚一步,恐怕只能为自己不成器的哥哥收尸了。
约瑟将手中的酒杯举到眼前,蓝色的眼睛隔着晕红的酒液显得肃杀妖异:“你们不觉得这次事件,就是一个很好地将希泽排除出gfa的机会吗?我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但还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他放下酒杯,笑着看向威尔斯:“尤其是您的想法,未来的努尔维斯家主。”
威尔斯面露踌躇之色,眼中的犹豫转瞬变为狠戾。
他作为努尔维斯家族本支的大少爷,生下来就注定拥有花不完的钱。gfa中的权位将由他来继承,他只需要不表现得太过荒唐,就能顺理成章地拥有努尔维斯家族的一切。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希泽无法成为理事长的基础上。
努尔维斯家族并不封建,因此没有严格的嫡长子继承制,或许会习惯性地对长子提供更多的优待,但绝对不会放着天才不用而让蠢猪上位。
威尔斯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蠢猪,在他看来症结在于弟弟希泽太过变态,基因突变的那种变态。
在希泽觉醒a级异能时,他还能安慰自己,家族继承更看重政治手腕,而不是谁更能打;而当希泽成为eas副局长后,他能感到的便只有强烈的危机感和深重的忌惮了。
半年前,希泽宣布要参加理事长竞选,威尔斯在获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家主之位在冲自己挥手说再见。
从那时候起,他就暗自召集幕僚,一齐绞尽脑汁谋划,怎么才能将希泽排除出自己的竞争对手之列。
而现在,约瑟却告诉他,机会就在眼前。
“我也说几句实话吧。这些年父亲老了,家族里的那几个话事人急于选出一个好控制的家主,才大力支持希泽的竞选。我那幼弟什么样我清楚,他完全不懂政治,还自以为是。”
话语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符合这场谈话的主旨。威尔斯作出义愤填膺又忧国忧民的神情,道:“要我说,家族里的那些混蛋简直是鼠目寸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和gfa毁在我们这一代。”
冠冕堂皇的话语说够了,三人都“呵呵”地笑起来。
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在空中碰撞,轻声祝颂。
“为了联邦!”
“为了和平!”
“为了未来!”
“这位大爷,您一直生活在这里,请问您对罪徒发表的宣言有什么看法呢?”
魔都外城,年轻美丽的女记者拦住老歪,将话筒递向他等待他的答案。
老歪愣了愣,有些无措地左右环顾,看到像枪管一样的长筒摄像机和刺目的闪光灯,他下意识往左边走了一步,将坐在三轮车上的孙女挡在身后。
“您不用这么紧张,就当作是闲聊,可以随便说说您的想法。”
直到此刻,老歪才领会了记者的意思。
罪徒,又是罪徒,那些天真的娃儿能有什么作为呢?不过是把自己的脑袋送过去给联邦砍罢了……
老歪想到二十年前的赤色黎明,同样轰轰烈烈地又是发表宣言,又是组织军队,到头来还不是一夜之间成了枪炮下的怨鬼?
他已经老了,只想安安稳稳攒些棺材本,再把孙女带大,什么宣言啊、游行啊,他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的。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老歪咕哝着,推着三轮车往巷子深处去。
后座的孙女歪着脑袋,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爷爷,什么是罪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