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他回过身,见三人仍在望着自己,面上露出了一种似乎是觉得很好笑的表情。
“都这样看我做什么,不是要去帮忙吗?”
那些齑粉点点滴滴地飘到空气中,变成无数的小黑点,如上回一般,似是感受到了某种吸引力,尽数朝着谢知予飘来。而其他死去的大魔也不再回归于天地,千丝万缕的黑色浊气都在顷刻间融进了他的身体。
姜屿看着他颊边长出几块的鳞片,迟疑着开口问:“你……没事吗?”
“没关系。”
谢知予脸上一点痛苦的神色也不见,反而是微笑着的,神色自若中又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就好像这点事压根不值得她去在意。
宁秋和池疏忧心自己的好友,也同样忧心魔渊,见他尚且没什么大碍,双双松了一口气,互相配合着在前开路。
“封印已经破了,设下新的封印之前,我们得先想办法把这些大魔和浊气逼退回去才行。”
就在几人说话间,“轰隆”一声巨响,大地竟然剧烈摇晃起来,魔渊周围一圈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守在附近的弟子甚至来不及逃跑,直接掉了下去,被浊气吞噬得一干二净。
“大家别慌,先稳住阵型!一定要撑住,封印破了,我们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不能再退了!”
渊底浊气仿佛无穷无尽,遮盖住整片天空,各门各派的弟子和魔族死守在各自负责的方位上,一批人倒下,又有另一批人接替。
可大魔数量只多不少,他们这样做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大魔死的还没有生出来的快,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池疏出剑的速度慢了许多,在魔潮中杀了太久,已然有些力竭。
“小心背后!”
宁秋展开屏障将大魔弹开,体内磅礴妖力的充斥着每一寸灵脉,仿佛用之不尽。可她越使用这股力量,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唇边溢出一丝血线,她悄悄擦掉了,始终咬牙坚持。
所有的符纸都用完后,姜屿干脆也用起了剑。虽然不比符纸趁手,但也能做到自保。
【系统提示:检测到魔渊情况异常,任务即将判定失败!】
【任务失败后宿主将永远滞留在当前世界,现在回档还来得及,请宿主慎重考虑!】
提示声如浪潮在脑海中疯狂迭起,姜屿不得已停下来,拍了拍被吵疼的脑袋,一时不察,竟叫大魔钻了空子。
黑影即将触上她时,离恨自她肩侧擦过,寒芒一闪,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喊叫,黑影瞬间解体,烟雾般消散。
谢知予在她面前站定,吸收掉这点浊气后,鳞片爬满了半张面颊。
他瞥了一眼远处死守在前方仙盟众人,眸光很淡,似雪落凝霜,眼底唯独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感。
片刻后,转眸回来,望向她时霜雪又融化了,他平静地问:“师姐,你希望我做个好人吗?”
从前为了任务,姜屿不止一次对他说过这句话,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我希望你做谢知予。”她抬眸,望进他眼中,认真说,“不是好人谢知予,也不是坏人谢知予,就只是谢知予。”
谢知予漆黑的眸子望定她,额发被风拂动,垂过眼角,兀地笑起来:“我知道了。”
他解下另一把木剑,取下剑柄上的花环绕在腕间,将木剑和那封信一起交给姜屿,随后转身朝前走去。
微风拂过他的衣角,一如初见时白得不染纤尘,像一捧缥缈的细雪。
姜屿仿佛预感了什么,她快步追上去,从后握住了他的手。
谢知予回头看她。
姜屿说:“你忘了吗?我说过我不害怕的。”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和他一起面对。
谢知予凝望她的脸,默然伫立,良久,眼里含了些柔软的笑意。
他什么也没说,只用力反扣住她的手,十指绞缠。
因有大魔干扰,负责布阵的弟子总是被打断,阵法一直成不了型,焦头烂额时,忽见两道人影正穿过魔潮,径直往魔渊走去,神色大惊,忙出声喊道:
“封印还没好呢,你们两个不要命了,快回来!”
这声音混在一片大魔发出的哭嚎声中,还没传过去便被淹没了。
他急得正要扯起嗓子再喊一句,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让他们去吧。”池疏望着那两道渐远的身影,心有杂思万千,最后都化作声惋惜似的喟叹。
眼下这般情况,能破局的办法只在谢知予身上。
池疏神情一动,握紧手中的剑,转回身来面向那名弟子,横剑一扫,击退了他身后的大魔。
“专心布阵。”
离魔渊越近,谢知予吸收进身体的浊气仿佛受到某种感应,剧烈翻腾起来,游走在体内,似火烧一般的灼痛。
姜屿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眼眶瞬间就红了,视线被涌出的泪水模糊。她一声不吭,擦了把眼泪,把木剑抱在怀里,腾出手来扶他。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走到渊口,渊底滔天的浊气翻滚着,喷涌向天际。
谢知予苍白的脸上不知不觉爬满了鳞片,他吸收掉的浊气太多太多,多到大魔都将他当作了同伴,纷纷绕开两人。
他在锥心的剧痛中平静地开口,问姜屿:“还不走吗?”
“不走。”姜屿摇了摇头,扶着他的手收紧了些,几乎和他身体贴在一起,“我和你一起。”
谢知予唇角轻轻扯了下,不知是笑了还是没笑。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身形忽地一晃,像是终于支撑到了极限,卸了力,连站也站不稳。
姜屿扶着他坐在地上,他倾身靠过来,俯下头,在她肩上埋起脸。
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说话了,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师姐,我好痛啊。”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鳞片缝隙处冒出来,包裹住他的身体,几乎将他也裹成了一团人形黑影。
姜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抱住谢知予,沙哑地说:“以后都不会再痛了,我保证。”
谢知予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微微侧着头,鼻尖贴着她亲昵地蹭动,喃喃说:“我没有以后了。”
姜屿感觉自己的颈窝被温热的湿意濡湿了,她怔了少倾,失神地问:“……什么?”
风从他们身侧拂过,卷起两人的衣角在风中交缠在一起,明明挨得这样近、这样亲密,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我从前不知爱是什么,也不知怎样才能算作/爱。”谢知予扯起唇角,分明在笑,却又淌出了眼泪,“教会我的人,是你。”
他从姜屿身上,感受到了很多情感,美好的,温暖的。
爱不应该是沉重的,她无法做出选择,那些痛苦和纠结就由他来承受吧。
自他身体里溢散出来的黑气一点点蔓延到姜屿身上,侵蚀着她的皮肤,两人接触的地方已经长出了几块鳞片。
姜屿觉得好痛,身体本能地想要松手,可她也觉得谢知予好痛,咬牙硬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仍然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松开。
谢知予抬起脸,眼睫颤动着,同她鼻梁相碰。
“师姐。”他怜惜地抚摸着她的面颊,指尖冰冷,几乎没有温度了。
姜屿哽咽着,保持着姿势不敢乱动,生怕弄疼他:“我在。”
谢知予垂眸笑了,虔诚吻了吻她的眉心:“我爱你。”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