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自从灾厄爆发后已经许久未见到过人类了,女子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们几眼。
“听说前几日人界仙盟派出了一批弟子驻守魔渊,几位这个时候来魔域,应该是要赶去支援的?”女子边说边从竹篮里找出四朵花瓣还沾着露水的白花, 双手捧着递给他们, “萍水相逢既是缘,这是我自己养大的花, 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感谢你们能来魔域。”
魔尊撕毁和平协议后, 有部分魔族为了活命逃往人界,而选择留下的魔族抱着“反正大家都活不长的心态”, 大部分还是很友好的。
毕竟是对方的一份心意, 几人便也没有推脱。
姜屿收下白花,顺手分了朵给谢知予。见他接过, 只看了一眼,随手将花挂在剑柄上,和她送的那串花环叠在一起。
寻常人往剑柄上挂剑穗,大多是用的细绳加流苏,独他用了串花环,倒是稀奇少见。
不过姜屿还是很能理解他的。
如果谢知予某天送了她一个吊坠挂件,她大概也会像这样挂在比较显眼的地方,恨不得向所有人展示一遍。
既收了女子的赠礼,总要回她点什么才好。不过四人身上俱都没个适合当成回礼的东西,便想着照顾一下她的生意。
“这个季节的山茶花倒是不太常见。”
池疏蹲下身,指着压在竹篮最底下,单独用了个小木盒摆放的几朵白山茶,问:“这个盒子能一起卖给我吗?”
女子如何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她是个生意人,能赚钱的买卖自不会拒绝。可偏偏这会儿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恐怕不太行。”
她小心捧起木盒,看着盒里的白山茶,语气温柔又眷恋。
“这是我的丈夫和儿子,我一个人难免有些无聊,特意将他们带出来陪陪我。”
魔族向来百无禁忌,与人或妖结合都不稀奇,但与一朵连灵智都没开的花倒属实是少见。
池疏稍愣了片刻:“抱歉……”
女子听他语气便知他有所误会,摇了摇头淡然一笑。
“我的丈夫和儿子都感染了化琉璃,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她轻抚着花瓣,低眉敛目的神情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声音也轻柔了几分,“我们魔族死后什么也不会剩下,连点念想也没有。我在他们离开那年种了两颗山茶树,往后花期一年一次,每年花开的时候,便算是他们回来看我了。”
逝者已逝,花种代替肉/体长埋地底,结出思念的芽,往后花开年年,陪伴生者的余生。
这种说法在外人听来或许觉得浪漫,但个中滋味,离别之苦大概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
姜屿转头与宁秋二人对上视线,默契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谢知予本该不关心这些,可女子的话落入耳中,竟让他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花如何代替得了人?
这女子分明清楚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已经去世,却还是要自欺欺人。
谢知予想不太明白,也无法理解,他看着那几朵白山茶,神色淡淡,像是在发呆,浓长的睫羽低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这几朵白山茶我是不卖的,你们若想买花,可以看看其他的。”女子将木盒捧在怀里,眼神在四人身上流转过一遍,忽而弯起眼眸。
她从竹篮里重新挑出一些花来,动作熟练,手指翻飞间已然编出了四串花环。
“你们来得赶巧,今天是我们魔域的逐月节,按照习俗,出门都是要戴花的。”
“我以前听去过魔域的几位师叔伯提到过。”宁秋顿了顿,“逐月节是不是人界的七夕差不多?”
女子点点头,说:“若你们不赶时间,可以顺路去前面河边放一盏河灯再走。我们魔族习俗不同,放灯的时候记得把祈福或者愿望内容说得清楚些,可别不好意思,否则不灵验的。”
“多谢提醒,我们会去看看的。”池疏付好银钱,从女子手里接过花环。
这花环大小戴在手腕上正巧合适,恰如女子所说,今日街上的行人果真都戴了花。
“魔渊一带都属于前线,不可贸然靠近。”池疏转过身,面向姜屿,“我已经和逍遥宗门内弟子联系上了,等他们安排好,到时你们先跟着我就行。”
谢知予如今身份稍微有些尴尬,他若出现在前线,很难不让其他人多想。但若是有池疏作为担保,旁人也不会过多追究。
姜屿点点头,表示对他的安排没有异议。
“现下时辰尚早,我看河边人也不是很多,不如我们就去放一盏灯再走吧。”池疏顿了下,晃了晃手中的花环,蓦然笑道,“反正来都来了。”
入乡随俗,再说放一盏灯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姜屿本就对这种活动很感兴趣,谢知予虽然不太喜欢待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但见姜屿开心,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四人走过街道,慢悠悠往河边去。
姜屿蹦跶着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将手背在身后,好奇凑到宁秋跟前。
“你和池疏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呀?”
话说当初明明是他们先一步确认了关系,有一段时间未见,也不知这两人进度如何了。
“什、什么成亲,你怎么知道的?”宁秋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说话结结巴巴,险些咬到舌头。
姜屿见她这副样子,还以为她是害羞了,却殊不知正是因为自己猜中了事实。
“你之前都收了他娘留给儿媳的玉佩,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是这个意思没错……”宁秋一时不察,顺着她的话说到一半,骤然反应过来,“但是你这么关心我干嘛。”
她顿了顿,面上不禁泛起些红晕,说:“放心吧,到时候不会忘记告诉你的。”
“那你要记得提早和我说,这样我才好给你准备一份超大的贺礼。”
“谁在乎你的贺礼了。”宁秋偏开脑袋,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我会记得第一个告诉你的。”
姜屿闪身到她右边,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笑似的:“你也是第一个知道我成亲的消息的。”
“你和我说这个干嘛,我才没有很在意。”宁秋哼了声,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却被她强行压下,又将脑袋偏开了。
姜屿觉得她实在有趣,当即起了玩心,锲而不舍地又换到另一边。
池疏在后面看着她们,手按在剑鞘上,半开玩笑似的。
“她这样逗我的师姐,我可要生气了。”
“在你生气动手之前,我会先杀了你。”谢知予环臂抱着木剑,说话时目光一直看向前方,如同在说一个不值得在意的玩笑。
语气分明是轻飘飘的,却莫名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好像他真的会这样做。
池疏敏锐地感知到了危险,松了握剑的手,赶忙为自己解释道:“我这个人的脾气一直很好,平时基本上都不怎么生气的。”
他稍停了一下,又轻笑着道:“不过你说话还真是不客气,还以为我们至少能算是朋友了,毕竟我们是姜姑娘的朋友,而你又是她的丈夫。”
或许是被“她的丈夫”四个字给取悦到了,谢知予柔了眉眼,眸中不似往日里的疏离,似乎含了几分笑意,看上去要比方才好说话得多。
“你挺适合当剑修的。”
池疏虚心求教:“为何这样说?”
这种在外人眼里他与姜屿是一体而密不可分的感觉很好,好到甚至让谢知予有心情真的和他开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