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一会看得见我们一会又看不见的?”
谢知予牵着她跟上带路的弟子,耐心解释。
“是梦,连通之后便看得见了。”
姜屿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所以我们现在还在梦里?”
或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谢知予回答她的速度很快。
“是。”
姜屿低头看了看自己,复又抬头看向身侧的谢知予,神情很是不解。
“…谁的梦?”
“所有人的共梦。”
所谓共梦,指的便是共同的梦境,并非是将所有人的梦境集中串联成同一个梦,而是直接将所有人都投放进同一个梦境之中。
处于共梦状态中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除非有外物刺激,仅凭自己很难从梦中醒来。
姜屿下意识将目光转向走在前面的宁秋和池疏。
昨日触碰了幻梦蝶的只有她和谢知予,怎么会影响其他人?
姜屿并不怀疑谢知予在骗她,可若这是所有人的共梦,为何她没有受到影响。
“我见师姐不在梦中,所以才单独去找你。”
谢知予好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侧过头看她,眉眼带笑,叹息着说道:
“原来是被其他更有诱惑力的东西吸引走了。”
……
真不怪姜屿多想,只是他的语气实在是她听着酸味都要溢出来了。
谢知予难道是在吃醋吗?就因为她梦到了宋无絮?
姜屿好像隐约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但还没来得及深想,指间猛然加重的力度又引走了她的注意。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觉出了她的梦境后,自己还和谢知予牵着手。
并且是十指紧扣。
谢知予注意到她的视线,眉头微微挑起。
他晃了晃两人紧握着的手,微笑着问:“怎么了?”
看着他面上难得露出的温和神情,姜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句“我觉得可以松手了”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要是让他松开手,下一秒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而且从小到大,谢知予好像都没有主动提过什么要求,身边也少有人和他这样亲近。
想起小谢知予被排挤孤零零一个人的画面,姜屿不免有些心软。
她摇摇头,收敛思绪,握着谢知予的手前后晃了晃。
“没什么。”
如梦令(三)
漆红殿门向内打开, 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响,带路的弟子止步门外,回身看向几人,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宗主就在殿内,几位直接进去便可。”
“多谢。”池疏朝弟子略微点头,示意道:“你去忙吧, 不必在门外候着。”
弟子往殿内瞥了一眼, 复又看向池疏,面色隐有担忧。
“可……”
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在池疏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眼神中化为一声长叹。
“是。”
宁秋看着弟子果真顺从行礼告退, 心有疑虑, 附在池疏耳畔小声询问。
“他为什么会这么听你的话?而且我们不是要回你家吗,半路来逍遥宗做什么?”
池疏未答, 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下,而后转身面向姜屿二人。
梦境自动补全了四人同行的记忆,无论宁秋还是池疏俱都没有察觉出异常。
“先前没有对你们坦白过身世,并非我不拿你们当朋友。”
“六年前因我母亲离世, 我与父亲关系彻底闹僵, 负气离家。这六年里,我与他不曾有过任何联系, 他也从未派人来寻过我去向。”
话及此处,池疏神色微黯, 垂眸缓声道:“如今再回家中,我也不知他还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儿子。”
四人之中, 穿过来的姜屿对其他宗门之事不甚了解, 而谢知予一向不关心旁人如何,应声的便只有宁秋。
一路走来, 偏偏此时才坦言身世,宁秋不傻,她往殿内看了一眼,讶然开口。
“……你爹爹是逍遥宗宗主池既明?”
池疏看着三人,点头“嗯”了声。
原文主要围绕江浸月展开,池疏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男配,自然不可能提到他的身世背景。
虽说他是宁秋半路捡回来的,但论起实力与剑术,明显胜于宗门内绝大部分弟子。
尤其之前在彩蝶村遭遇魔物袭击,谢知予袖手旁观时,他能仅凭一己之力暂且拖住魔物。
姜屿早觉得他深藏不露,此刻听他坦白,比起惊讶,更多的倒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难怪那日在扬州吃早茶时你心不在焉,原来是这样。”
“无论我身份为何,我都是真心拿你们当朋友的,心意绝对不假。”
池疏担心几人因此对他生出隔阂,特意解释:“自六年前离家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逍遥宗少宗主,与宗门也不再有关联了。”
嘴上说着不再有关联,但想来他心中必定还挂念着逍遥宗,否则也不会来这一趟。
现实中的逍遥宗与外界失联许久,但宁秋与池疏尚在梦中,全然没有发觉这般轻易就到了宗门有何不对。
宁秋也是才知晓他的身份,虽觉意外,却也并未责怪他隐瞒。
她自小没了父母陪伴,但在亲情上感知要比旁人敏锐许多,见池疏提起父亲时情绪有所波澜,便知他心中定然留有一份牵挂。
宁秋别扭惯了,不会安慰人,只好用行动表示,抓紧了池疏的手。
宁秋少有主动的时候,池疏一时怔住,心中明白她的用意,哑然失笑,快速整理好情绪。
“父…宗主在里面已等候多时,我们进去吧。”
北地常年落雪,不比南方温暖宜人,气候严寒,唯有逍遥宗一座仙门驻守于此,负责清除作乱的妖魔。
在北地百姓眼中,逍遥宗便是他们的守护神,民间威望之高,远超其他所有仙门。
池既明身为宗主,多年来无论大小事宜都坚持亲力亲为,劳心劳力,过早生出了满头白发。
听闻守山门的弟子传来消息,他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务,一早等在殿中,目光频频向殿外看去,神情中分明带了几分焦急和期盼。
待几人终于步入殿内,他却在一瞬间藏住了所有的情绪,冷着一张脸,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我怎么觉得池宗主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好相处?”
宁秋和池疏走在前面,姜屿稍微放慢了步子,凑近谢知予,戳了戳他的手背,悄悄使了个传音入密。
进殿之后二人便没再牵着手,谢知予生出些许不悦,思绪烦乱发散,直到听见她的声音整个人才安定下来。
“不用害怕。”谢知予不紧不慢地回复着。
“我们是天衍宗的弟子,他就算再生气,也只能教训池疏出气。”
……
即使是只听声音,姜屿也能想象出他那副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按照流程,四人一同向池既明行礼,池疏上前说明来意,先介绍过同伴,最后才轮到自己。
明明是父子,见面却是这么的尴尬与生疏。
六年未见,一个半天才憋出来一声“爹”,一个淡淡应了句“嗯”便没了后续。
两人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心里憋着一股气不服输似的,就是不肯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