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节
倚重士臣治理地方、执掌朝政,但问题是那么多士臣,却非人人都能得到倚重。
孔昌裕之所以从转运使提拔为独挡一面的制置使,并非他声望、威势臻至这一步,实是楚山在鄂北侨置南蔡,周鹤等人在朝中担心楚山对荆湖北路会有进一步的渗透以及王番当时任兵马都部署仓促间无法调离,才强烈主张设立制置司独揽荆湖北路的军政大权。
一朝天子一朝臣,淮王登基,孔昌裕显然不会觉得他真能坐稳制置使的位子。
而建邺这些日子发生的诸多事,也叫人很难想象徐怀与淮王还是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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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孔昌裕率领荆湖北路制置司十数将吏渡江北上。
南蔡招讨统制司此时已经正式派出水军舟船封锁南蔡城西码头直到华陵河口的汉水河道,驱逐商货、捕渔民船,同时将百余艘舟船集结到南蔡城以南十数里处,动用上千匠师、役工着手搭建浮桥,连接汉水东西两岸。
在架设浮桥选址的下游方向,在距离汉水入长江河口不远处,十数艘巨舶两两抛锚停泊在水面上,依次将数十根长逾数丈的木桩深深打入河床之中。
木桩打入河床,露出水面不足丈余,同时还连接一只只系挂长索、重逾两三千斤重的巨锚抛入河底,防止木桩被水流冲倒;后续还用铁索将这些木桩连接起来,最终形成对汉水河道的铁链封锁,杜绝舟船闯入汉水上游河道。
之所以能如此做,除了当世汉水两岸没有固定堤坝的约束,多次在江汉平原上改道流淌,河床浅淤,入秋之后水位又进一步降低、水浅流缓外,楚山在筑造堰堤等水利工造、铸造大型铁器等方面积累了大量的经验。
孔昌裕等人在汉川县令尹尧志的陪同下,登上南蔡城西新修的大堤,看到楚山竟然真的一点都不顾及荆北制置司的意见,就直接截断汉水河道,脸皮子也禁不住微微抽搐。
“进剿匪军刻不容缓,徐侯昨日抵达南蔡,宣读淮王及枢密院令诏之后,连夜确定进剿诸策,今日一早就在百余侍卫的簇拥下,先行渡汉水前往华陵了,却不知使君会到南蔡来……”韩圭拱手与孔昌裕等人说道。
招讨主力兵马未动,范宗奇、乌敕戈、韩奇虎等统兵将领暂时都还留在南蔡,乌敕海、王峻等将率领选锋军骁骑今日才陆续抵达南蔡,还需要在南蔡休整两天,但徐怀不会等一切准备齐当再动身前往华陵。
当然,徐怀与王举、郭君判等人在侍卫兵马簇拥下动身时,孔昌裕已经派信使赶到南蔡通禀见面磋谈进剿作战之事,但徐怀当没有接到信使传递的消息,就直接渡汉水西进了。
徐怀完全清楚孔昌裕等人此时为何会放低姿态,也能料到等淮王及朝中诸多大臣缓过神来后,孔昌裕这些人又会变换怎样的嘴脸,怎愿意浪费时间与他们虚与委蛇?
之所以是韩圭出面应对孔昌裕等人,却非徐怀不需要韩圭在身边出谋划策,实在韩圭一介儒生,连日来乘马很是吃不消,因此他暂时留在南蔡歇上两天。
徐怀要赶在淮王等人彻底醒悟、收回成命之前,尽快在汉水以西将招讨兵马展开,但上万兵马展开并从北面对洞荆联军维持住进剿之势,却非简单之事,需要调用大量的资源。
南蔡原本收容二十多万饥民,就需要定期从外部输入大量的粮食才能勉强维持——这次筹措时间太过短促,南蔡所储备的粮食严重不足以维持上万兵马在汉水长时间展开。
除了需要立即开辟舞阳经南阳、襄阳进入华陵河、长林河的运输通道外,还是要想办法尽可能就地征集粮秣等物资。
就必然需要在孔昌裕等人翻脸之前,尽可能拿到荆江以北、汉水以西诸州县的节制权。
除了故作傲慢,利用孔昌裕等人还不明实情,强迫他们低头外,徐怀此时下令对汉水进行封锁,名义上是防备擅长水战的贼军扰袭南蔡,实际上还是杜绝鄂州水军进入汉水的可能,必要时甚至可以直接截断荆湖北路制置司与荆、峡、复三州的信道……
补给线
深秋时节,薄雾笼罩唐白河两岸的大地,数百骑兵沿着驿道而来。
骑兵的声势永远要比步卒壮观得多,数百骑兵看着就像三四千人马铺天盖地而来。
事前没有接到任何通知,泌阳守军仓促间关闭城门,看着数百骑兵绕过泌阳城,往铸锋堂在泌阳城西南方向的货栈而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骑兵行进的速度并没有多快,之前有不少北上的商旅遭遇上,也搞不清楚北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纷纷折返。他们带回到泌阳城的消息,就是沿途看到楚山此次南下的兵马,绝不仅眼前六七百骑兵,后面还有更多的楚山兵马正往南阳境内挺进。
靖胜侯之前就已经率千余骑兵奔赴建邺,陛下新丧,楚山又大举调动兵马南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宁慈、周运泽等人仓促登上城头,看着第一批骑兵已经进入铸锋堂城南货栈,心里俱是震惊,却都不敢胡乱揣测说话。
他们前天才接到建继帝驾崩的诏诰,府县衙门也根据诏诰部署祭奠及官民服丧之事。
诏诰并没有提及郑氏父子妄行废立、欲对嗣皇帝淮王不轨等事,但宁慈、周运泽身为南阳知府、通判,也是士臣里的中坚力量了,在朝中都有故旧,以及晋庄成在朝中担任礼部侍郎,不会完全听不到消息。
昨日数封私函快马扬鞭送入泌阳城中,宁慈、周运泽他们也大体知道建继帝驾崩之后,徐怀率兵马于政事堂羁押郑怀忠、郑聪父子等事。
楚山联合淮王府出兵淮东,收拾郑氏父子在淮东的余孽,这是大家都能想到的事情,但问题是楚山倘若要出兵淮东,不应该从信阳、淮源等地直接沿着淮河南岸东进,怎么大举往南调动兵马?
“程知县,或许要你前往走一趟!”宁慈神色阴悒的看向程伦英,说道。
郑怀忠、郑聪父子率神武军主力调往淮南之后,去年年中为调南阳府军参与汝蔡等地的轮戍,程伦英几乎是公开的跟楚山站到一起。
楚山真要有什么异动,宁慈不觉得程伦英一定会提前得到消息,但此时着程伦英前往铸锋堂货栈,与统领楚山骑兵赶到泌阳的统兵见面,总能打听一些消息——当然,程伦英很可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并不会据实跟他们说,但也比他们枯坐城中什么都摸不着头脑要强。
虽说没有枢密院的调令,南阳府应该拒绝楚山军随意进出,但现在这个情况,宁慈可不觉得自己应该头硬着站出来。
程伦英也是满心惊疑,这次却没有拒绝宁慈的差遣,带着数名随从就奔铸锋堂货栈而来。
铸锋堂在泌阳城南的货栈,位于泌水河畔,最初时连同仓房、马厩在内,仅是一座占地三四亩大小的院落,码头位于院子南侧,也只能停泊两艘四五丈长的木帆船;随着楚山出山、经泌阳转河运的货运规模越来越大,货栈及码头这些年不断得到扩建。
去年徐怀将匠师、匠工及家属上万人迁到白河支流东赵河上游龙潭岭,建设炼地、烧瓷工场。
唐白河在南阳府境内分为唐河、白河两支,直到襄阳府襄城县境内才合流形成真正的唐白河。
西侧的白河受南阳盆地西翼地形起伏以及土质的影响,航运条件很差,不仅支流东赵河仅能供载重二三十石浅底帆船通过,就算是白河干流在南阳县、新野县境内,仍然有大段的浅滩仅一两尺水深,限制舟船通行。
同时白河沿岸都没有修筑堤坝,河道经常受洪水影响而变化。
东翼的唐河虽说也没有人工修筑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