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节
不过,这时楚山行营的军政重心全面往滍水沿岸倾斜,徐武碛、史轸等人要么到滍水坐镇,要么在舞阳居中调运人马、物资,行辕在叶县就剩一个空架子。
钱尚端先赶到叶县,没见着人,也是不敢耽搁,直接马不停蹄的往滍水这边赶来。
从叶县过来的驿道,基本上是贴着澧水的右岸修筑,也是先抵达澧口寨,再沿滍水右岸(南岸)往东通向小雀岗。
不过,车马行至澧口,滍水北岸的视野也彻底打开来,就见一座座营寨交错矗立于滍水北岸,要远比南岸密集得多。
第一次奉旨北上视军,钱尚端就了解到楚山在滍水北岸所筑的连营,一直延伸到柳边河上游的北岸,与陈子箫所部驻扎于庙王沟南部的前军大营之间,仅留出二十里的空档。
而为接应徐怀率领潜袭兵马南返,楚山前后征调万余青壮民夫及两万精锐兵马渡过滍水,进驻滍水北岸及庙王沟南部的连营之中;除此之外,滍水以南,小雀岗寨以及舞阳、叶县还驻扎上万兵马。
也可以说楚山在进八月之后,已经尽最大限度的进行了军事动员。
诸工坊矿场,也是尽可能雇佣更多的妇女顶替做工,避免因为军事动员导致生产大幅下滑;行走于诸山之间的运输队,也不再是青一色的男丁,而田陌之间更是主要由健壮妇女充当耕种的主力。
以此保证更多的乡兵役卒都编入现役,以备战需。
当然,后续看到河淮敌军不断往颍汝之间聚集,襄阳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分别从荆湖北路及南阳府调集万余兵马北上增援,接受楚山行营的节制,用以加强弥补东西线诸城塞防兵的不足;同时下旨要求郑氏将襄城驻军在原有的基础增加一倍,提高到八千。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延,越来越多的敌援从许昌、汝阴渡过颍水,往商水、临颍之间聚集,汝颍之间的形势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还变得越发的紧迫起来。
虽说滍水-汝水南岸未现敌踪,楚山甚至还在叶县、舞阳以南组织军民恢复生产,但钱尚端知道这次所面临的危机有多严峻。
这令他一路都紧紧锁着眉头,盯住滍水北岸成片的营垒。
小雀岗大营也早就得报钱尚端奉旨北上,除了叶县方向派小队人马领路、护送外,这边也早早由苏老常带着十数将吏出营迎接。
“武碛身在北营督军,不敢稍离须臾,史先生身在舞阳,可能要稍慢一些才能赶来小雀岗,与钱郎君见面——武碛、史先生特地吩咐我在南岸为钱郎君接风洗尘!”看到钱尚端车驾过来,苏老常与郭君判、唐天德等人走出大营辕门迎上去,行礼寒暄道。
“钱郎君来得正好,我正要赶往襄阳面圣,正好与你同行!”赵范从苏老常等人身后窜也似的走出来,抓住钱尚端的胳膊说道。
“赵先生也在滍水?”
钱尚端看到赵范竟然也在这里,心里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也觉得理应如此。
虏兵在颍水南岸大规模聚集,已经极大迟缓了河洛军民南撤的进程,接下来汝颍之间的战事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淮上防线岌岌可危的同时,虏兵甚至有可能直接从伏牛山与嵩山之间的缺口大举西进,从伊水、洛水的上游,彻底切断河洛军民南撤的通道而使其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之中。
郑家怎么可能不急?
因此郑怀忠使赵范到滍水来,亲自盯着汝颍战事的进展,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钱尚端不关心徐武碛、史轸此时身在何处,也不忙着问赵范有何事急着拉他赶往襄阳,而是朝苏老常等人急切问道:“我到叶县时听说徐侯已经率部进入西华县境内——徐侯可有派人赶回来说何时突围南下?”
钱尚端此时最关切的还是徐怀何时会从颍水突围南下,以及能不能成功突围。
这也是襄阳目前最关切的焦点。
钱尚端必须尽快摸清楚底细回襄阳复旨。
倘若这边需要襄阳进一步调兵遣将予以增援,也是需要越快实施越好。
谁都不希望汝颍之间的战事拖到赤扈骑兵能在河淮纵横驰骋、完全不受限制的寒冬时节。
到时候,淮上、河洛所面临的极有可能是覆顶之灾。
听钱尚端如此急问,苏老常等人不动声色,赵范却是满心苦涩的急着说道:
“钱郎君你还不知道哇,徐侯昨日夜里已经强攻西华城,决意留在颍水北岸据守西华城,暂时不会从颍水突围南下!徐侯糊涂啊,如此任性妄为,稍有不慎,将坏大事啊!”
“……啊?这是怎么回事?”
听赵范如此说,钱尚端心湖也似如被巨石狠狠砸下,难以置信的盯住苏老常问道,
“这,这叫我如何回襄阳跟陛下复旨?徐侯到底想干什么,他可有遣信使说明缘由?”
“徐怀所遣信使凌晨渡颍驰归,写给陛下的奏章在此,我们正打算派人驰往襄阳呈于陛下案前,”苏老常从怀里取出徐怀亲笔所书的奏章,递给钱尚端,说道,“钱郎君过来正好,还请钱郎君将奏章稍给陛下……”
钱尚端接过奏章见并没有封漆,情切之下也顾及不了太多,直接拆开来却见仅是徐怀亲笔所录的一首《守睢阳作》:
“接战春来苦,孤城日渐危。
合围侔月晕,分守若鱼丽。
屡厌黄尘起,时将白羽挥。
裹疮犹出阵,饮血更登陴。
忠信应难敌,坚贞谅不移。
无人报天子,心计欲何施……”
钱尚端身为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对前朝名臣张巡守睢阳一事当然知之甚详,也顿时想明白徐怀手录张巡《守睢阳作》作为奏章是要在陛下跟前表明怎样的立场。
钱尚端难以置信的惊问道:“徐候真是要死守西华不撤?”
“在下令进攻西华城之前,徐怀就已经将数以百计的舟船凿沉,仅保留四五十艘战船控制水道——虏兵倘若不从颍水南岸撤走,楚山在颍水以北的兵马,已无南撤的可能了。”苏老常摊手说道。
无论是苏老常、郭君判,还在滍水北岸督战的徐武碛、陈子箫、殷鹏等将,他们并不希望徐怀冒那么大的风险留在颍水北岸。
他们更希望徐怀能安然南归,石渠之谋成或不成,绝对不是最重要的,但徐怀已经做出决断,他们就只能依令行事。
只是这一切,他们不仅不会对赵范、钱尚端说明,甚至对襄阳、对建继帝也不会在奏章里写明缘由,防止走漏消息。
“徐侯太任性了!”
赵范可不用在苏老常等人面前给徐怀面子,跺脚叫道,
“徐候以为死守西华,就能迫使虏兵因粮秣不济而撤兵?他又怎知赤扈人一定不会不计一切代价继续往汝颍之间增援兵马、粮秣,将徐侯死死困在颍水以北。徐侯在颍水以北,以万余人马独守孤城,就算人人都有背水之志,但粮草又能支撑多久?此事绝不能容徐侯继续任性下去,哪怕将万余人马丢在颍北,徐侯他本人也必须要撤回来主持淮上大局!”
“这事我们怕不能做主。”苏老常说道。
“我知道你们做不了主,徐武碛或许不能脱身,但史轸必须随我与钱郎君前往襄阳面见陛下,一切当由陛下圣裁,”赵范拽住钱尚端的胳膊,说道,“我们一并去舞阳,截住史轸,拖他去襄阳见陛下!真要拖到赤扈人再派大股援兵南下,可能什么都来不及了……”
赴襄阳
苏老常性情温和、唐天德要圆滑得多,然而郭君判这几年也只是在徐怀面前温顺得很,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