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节
师望也一并召进宫来,是要他演戏给钱尚端看,以察钱尚靖的神色?”缨云惊讶问道,“父皇要如何处置钱尚端?”
“能处置什么?真处置了,为父不就真成了孤家寡人,手边更没有可用的人手了?”建继帝苦笑道,“钱尚端说到底也只是千方百计的不沾是非,他既不想得罪朝堂诸公,不想明里得罪靖胜侯,更不想在郑家暗中推波助澜这事表什么态而已,他此时到底还没有想着去跟谁结党营私。”
“郑家为何要暗中推波助澜这事,往靖胜侯身上泼脏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缨云问道。
“他们在河洛支撑不住了,想撤回来,需要为父带着文武百官南迁,将南阳、襄阳腾给他们!”建继帝说道,“钱尚端知道郑家是什么心思,也猜到为父可能拿郑家没辙,所以装聋作哑……”
“父皇要怎么处置这事,或可假装不知这事?”缨云问道,
“为父要是也装聋作哑,襄阳这边好不容易稍稍安稳的局面,就会被这些暗流搅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建继帝拍着额头,说道,“为父过段日子,可能要纳郑氏女为妃,这宫里面很多事情,你也要小心对待……”
朝宴
六月炎炎,中原诸路皆入汛季,动骤暴雨倾盆、河水暴涨。
河淮、河东、河北等地的溪河,在过去两三年的战事里,河堤要么受到人为破坏,要么无人看护、修缮而残缺松动。
入夏后随着溪河水位不断高涨,诸路溪河频频决口,洪水冲决而出,在低山丘岭及平原之间肆意流淌,许多商埠通衢之地都变成水泽。
这在相当程度上,也降低敌军往平陆、巩县、凤台、泗州及渭南等地战场调集粮秣人马的速度。
虽然这几处战场,敌军还未撤围而去,但也暂缓下攻势,将重心放到修缮、巩固营寨等事上。
这叫双方都获得难得的喘息期。
建继帝借着难得的机会,于六月下旬,召徐怀、郑怀忠、高峻阳、顾继迁、刘衍、杨麟及淮王赵观诸路兵马主将(帅),入朝商决南迁之事。
这次也是建继帝在襄阳即位继统之后,第一次正式召皇太弟、淮王赵观前往襄阳兄弟相聚。
在诸路将帅抵达襄阳的第一天,建继帝就在宫中举行盛大筵席。
对淮王的迎接规格也是最高的。
除了宰相周鹤、武威郡王赵翼率领文武百官出襄阳城到南岸码头迎接外,除了在襄阳城里为淮王赵观建造专门的宫室外,建继帝还特许淮王赵观所有的随行侍卫甲卒,大约有两千人马进驻襄阳城中新修的淮王府。
其他诸路将帅,包括册封国公的郑怀忠、高峻阳等人,侍卫兵马都要留在北岸的樊城,只允许携带十数、数十人不等的扈从进入襄阳。
襄阳皇宫仅仅是在原经略安抚司衙的基础上改建,崇文殿乃是原经略安抚司的衙厅正堂,规制比正儿八经的汴梁崇文殿要小得多。
大殿之中仅容纳得下三十余席,徐怀这些年战绩彪炳,文武分席,他作为武臣,位在胡楷、郑怀忠、高峻阳、顾继迁、文横岳、杨麟等人之后,而在刘衍、张辛、邓珪等人之前。
而文臣宗室之席,宰相周鹤居首,武威郡王赵翼及诸参政高纯年、顾蕃、吴文澈、许蔚等人次之,之后则是朱沆、钱尚端、晋庄成等人。
建继帝特意拉着淮王居中并坐大殿之上;缨云公主今日也身穿朝服,正襟危坐于建继帝侧后,只是美丽的脸还难脱稚气。
其他将吏不管平时身份地位多显赫,这时候都只能在廊下、院中摆席入座。
传统的朝宴,饮酒吃食以及唱贺都有一定的规仪,朝宴虽然冗长,却很容易熬过去。
现在一切从简,省去这些繁琐的规仪,但众人在大殿下里照规矩不能敞开肚皮大吃大喝,也不能跟左右相熟之人交头接耳,朝宴就显得有些冗长、无聊了。
徐怀此次来襄阳早已确认有些事非他能改变,楚山也只能基于残酷的现实,退而求其次,去谋求更为现实、务实的生存之道。
不过,想到郑家撤出河洛,会错过最好的进入相持局势的良机,徐怀心里也是说不出的不痛快。
从走进大殿坐到案席之后,徐怀对郑怀忠、郑聪父子便没有好脸色相对,甚至从头到尾侧着身子,不想去看郑怀忠、郑聪父子二人一眼;赵范这次也随行到襄阳来了,但只有资格在殿外入席。
各家在襄阳都有耳目,徐怀也无需装小白兔、装作一副不懂这些天郑家在襄阳针对楚山推波助澜的样子。
殿上其他人也各怀心思。
朝宴在沉闷中拖延了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建继帝下令撤去酒宴;殿外廊下、院中饮宴的将吏,除了赵范、葛伯奕等少数人召进来参与议事,其他人都先行退去。
在这一刻,殿下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都知道这就要进入正题了,众人都往徐怀、郑怀忠二人看去。
是否南迁,影响最严重的还是据守河洛防线的将卒士气。
然而,这事自始至终是郑家抵挡不住有如绞肉磨盘一般的平陆守御战,有心南撤,是郑家在幕后推波助澜,实际上也就没有再避而不谈的必要了。
缨云公主犹坐于建继帝身后,并没有离开,众人也是见怪不怪。
汴梁之祸对宗室的打击太过惨烈,皇族宗室子弟几乎被一网打尽。
如今大越在建继之外,尚存的宗室就只有那么几人。
缨云虽是女儿身,但建继帝身边再无其他子女,甚至内侍省也就区区百余宫宦侍女,建继帝有时候让年满十八岁的缨云公主学着署理一些简单的政务,谁又能硬着头皮站出来指责建继帝的不是?
前朝以降的风气还是要比后世开化得多,对女子的束缚还远没有后世那么严重。
当然,淮王赵观并不会对自家侄女缨云得以参与朝政,就有多深的猜忌。
他皇太弟这个位子能不能坐稳,说到底还是他与建继帝兄弟间的戒备能否消除。
倘若不能消除,他在寿春始终不得心安,并不会因为缨云而改变什么;但他能与建继帝消除芥蒂、戒备,兄弟融洽,他的地位还不至于担心会被缨云动摇。
这其中的微妙关系,甚至还直接影响到淮王府对南迁的态度。
淮王府在襄阳的耳目,就早就捕捉到郑家几乎不加掩饰搅动的暗流。
周鹤等人主张南迁,最为核心的理由就是担心淮王府守淮不力,令江淮皆危,南迁目的地也是初定庐州东南的建邺。
倘若淮王与建继帝兄弟融洽,淮王府众人自然希望南迁之事能成。
建继帝南迁之后,除了数万精锐也将从襄阳南移到建邺附近,作为淮南后盾,还能随时增援淮南作战外,更为重要的还是将加强对江淮等地的统治,更充分的筹措、调集江淮等地的人马、钱粮,以及据长江大规模的编练水军,从根本上使江淮防御体系变得更为严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倘若他们兄弟二人彼此深深戒备,都畏惧祸起萧墙,那建继帝统领文武群臣及数万精锐禁卒南迁,就是对淮南最大的钳制。
然而摆在淮王府眼前的残酷现实,赤扈人确实在徐州、颍州大造舟船、编训水军,在下一个冬季来临之后,随时都会有数万、乃至十数万虏兵渡过淮河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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