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袭
八月的天越发炎热,由于实在受不住北方酷暑,顾府上下便打算前往避暑山庄小住。
启程日,沈情被安排与顾斐然同乘一辆马车,刚掀开布帘,正与那瘦瘦小小的少年打了一个照面,虽胆怯的躲在顾斐然身后,可看着他时,目光中却充满敌意。
沈情心中有些发笑,又不能当面发作,便默不作声坐到那二人对面,闭目小憩起来,路途遥远,他可不想白白耗费精力。
顾斐然眉头微皱,从璃音怀里抽出手,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警告,少年撇撇嘴,不再做那般小心思。
他抬眼,便看见沈情身子微微靠在车壁上,白净的额上带着细汗,似乎并不耐热,偏生又身着一身立襟长衫,不知做与谁看。
顾斐然莫名有些心生闷气,满脸不耐的将冰鉴往前踢了踢,正好踢到沈情脚边。
璃音将顾斐然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中警铃大作,醋意更盛,急忙拽住身侧顾斐然衣袖,一双黑圆的眼睛满是委屈看着他。
“小公爷,璃音也热!”
沈情不知发生何事,睁开双眼看向对面二人,却正巧看到顾斐然丢给那委屈兮兮的少年一把摇扇,那少年似乎并不满意,还要继续纠缠时,马车帘布忽然被人掀开。
三人齐齐看向来人,只见丰神俊朗的男人,身着一袭赤色镶边的玄服,抬起长腿迈进马车里。
一时间,三人神色各异,璃音本就惧怕顾珩,自他进来后,缩着脑袋便不敢再闹腾。
顾斐然看着对面坐在一起的两人,心中却觉怪异,于是出声道:“您不去自己的马车吗?”
“嗯,此处清净。”
顾珩头也不抬,翻开手中书卷,顾斐然见他罕言寡语的样子,似乎并不想与自己交谈,便不再作声。
而沈情自顾珩在身侧坐下,便开始局促不安,即使他于一旁不声不响看着手中书卷,依旧让整个逼仄的车厢里沉闷异常。
马车缓缓行动起来,沈情紧紧贴着马车壁,闭紧双眼,极力忽视来自对面或探究或仇视的目光,许是多日来的心力交瘁,顶着压迫却也睡了过去。
一路上另外三人心思各异,那熟睡的少年眼下泛青,想是几日来并未休息好,睡梦中还时不时皱着眉头。
经过一段曝晒严重的路途,少年清秀的面孔上汗水越流越多,快要热醒时,忽觉一阵清风袭来,消解不少热意。
顾斐然中途醒来,一抬眼,却见对面面容俊朗的男人一手捧书,视线未从书卷上转移分毫,另一只手却持着摇扇,正一下一下替身侧少年扇着。
方才还眉头紧蹙的少年,此时已然舒坦不少,面上汗水也散去大半。
那二人之间流淌的氛围颇为奇妙,动作也并未有分毫亲昵,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顾斐然并未出声打扰,心头已然十分不适,双手悄然攥起。
马车行走半日,终于驶入南部地界,连带着天气也凉快许多,沈情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竟一解先前萎顿。
只是不知为何,顾斐然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总带着几分凉意,便以为对方是嫌恶自己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他早已见怪不怪,便转了头去,看向窗外景色,此时马车已驶入一条偏僻的路径,路上人烟罕至,四处都是树木。
正在这时,马车忽然像是不受控制般,左右摇晃颠簸起来,遂听外头有人尖叫一声,车厢内璃音惊恐的抱住身旁一脸肃然的少年,沈情差点被晃出去时,马车却猛地停了下来。
他惊魂未定,转头看了看另外神色凝重的三人,正要探头出去看,却听顾斐然大喝一声“小心”,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被人拽出了马车,晕头转向之际,已滚落山坡。
抬头一看,前方马车已被射成筛子,沈情惊慌失措看向四周,远近躺着的都是府里的人,也不知情况如何,他心头猛跳,正想去找寻翠桃,忽然有人飞身抱住他,滚到一旁。
“咳”
沈情趴在一具温热的身体上,头顶传来一声重咳,抬头一看,竟是顾斐然,却见他唇角流着血,肩膀中了一箭。
“你。。。”
沈情哑然失声,又怕压到他的伤口,便急忙起身,将人扶起。
这时,只听山坡上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他想到自己还未看见翠桃身影,正要继续寻找,却被身侧少年一把拉住:“别去,一会儿就好。。。咳”
沈情不知他话中意思,却又被死死拉住,走不开身,片刻后,山坡上没了动静,顾斐然晃悠悠起身,对他道:“走吧!”
沈情见他身形不稳,又觉得是为自己受伤,心中有愧,思量再三后,上前将人扶住。
二人走到山坡上,顾府家眷已聚在一起,沈情看到其中有翠桃身影,心中大石总算落下。
再看四周,影卫已将刺客尽数捉拿,顾珩站在前方,手持长剑,身形肃杀。
审问片刻,并未得到任何有用讯息,顾珩抬起手,干净利落的将人斩于剑下。
沈情见此情景,心头大骇,却见男人缓缓擦拭着手上鲜血,冷漠道:“余下几人扔去喂狼。”
随后,男人转身向他所在方向走来,沈情情不自禁后退半步,却觉肩头一重,少年竟面色苍白的倒下去。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围上前来,担忧的唤着“小公爷”,眼见少年面色如土,唇色越发青紫,即使不懂医术,沈情却也看出他是毒发之兆。
离最近的镇子也须得行上半个时辰,眼下状况紧急,急需将少年身上的毒血吸出。
“我。。。我来替小公爷吸出毒血。”
璃音走出人群,明明害怕的身子微微颤抖,却还是一步步走到跟前来。
然而,他刚蹲下身子,视死如归的凑上前去,顾斐然却忽然睁开赤红双眼,喘着粗气将人拂开,一双眼竟似带着委屈般瞪着男人身后的少年,见对方不为所动的回望着他,顾斐然最终闭上双眼,咬紧牙关,虚弱道:“去找大夫。。。”
由于路上耽搁太久,将顾斐然送到医馆时,已是脸色青紫,昏迷不醒,费尽周折一番诊治后,体内箭毒虽清除干净,可人却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眼看距离避暑山庄不过半日路程,便将他带回山庄好生修养调息。
顾斐然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沈情自觉逃不了干系,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便日日亲自熬药喂药,只盼他早日醒来。
府里下人不知缘由,只当沈情对小公爷情根深种,凡事亲力亲为,于是不消几日,便将二人之间的“伉俪情深”传成一段佳话。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府中上下几乎传遍,自然也就逃不过男人的耳朵,彼时他正在柳氏房中翻阅账目,偶有两个下人从窗外路过,窃窃私语之声却是一字不差落入耳中。
顾珩手下动作一顿,方才还如常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可怖,窗外的声音不大不小,站在一旁的柳氏也正好听了去,她心头猛然一颤,急忙看向男人,果不其然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
“今日便到此为止。”
顾珩面无表情合上面前账目,声音毫无起伏,起身便要离去。
柳氏咬紧牙关,攥紧手中珠串,始终不甘于此,于是颤着声音问道:“您要去哪里?月娥房中,还是瑶姝、青荷?”
闻言,男人在门口停下脚步,转头看了柳氏一眼,神色晦暗难明。
“我原以为你聪慧,如今却只觉蠢钝。”
此话一出,柳氏瞬间感觉浑身冰冷,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的酸涩难堪,手中珠串不知何时断了线,丹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