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纸鸢随风飞舞,跃过重重青瓦,直向云端。
希望来世他能做个寻常百姓,行止随心。寿终正寝时,有人为他敛骨收尸。
是夜,城外三十里,竹林。
“公子,打听到净秋姑娘的下落了。”一黑衣人躬身拱手,“净秋姑娘现在冀州城一猎户家,咱们的人已经连夜去了,估摸着明晚就能回来。”
被唤作“公子”的男子,着一身暗色劲装,腰两侧别两把短剑,宽肩窄腰,飒爽十分。
“知道了,去吧。”他颔首冷冷道。
黑衣人有所迟疑,那公子微微侧目:“还有事?”
黑衣人的脖子又低了一分:“属下方才从城里出来,半道上捡到一只纸鸢……”
“几时这些琐事也值当提一嘴了。”
他斜向黑衣人的目光早已收回,那黑衣人却更慌,上半身几乎要弯折到脚下的土里:“属下该死……只是这纸鸢非比寻常,上头记有您的小字……属下这才多此一举。”
那公子剑眉轻挑,嗤的一笑:“噢?”
黑衣人稍直身子,从腰后摸出一只蝴蝶纸鸢来呈给他,随后掏出火石打着,为他照亮一小片视野。
沙沙风声裹挟着纸张捏碎的窸窣声卷入耳中,黑衣人顿时冷汗津津。
公子一言不发,却揉碎了那纸鸢,定是怒了……他后悔万分,然事已至此,唯有闭上眼静候发落的份儿了。
“滚。”
黑衣人如释重负,冷汗也不及擦,佝着腰逃也似的退下。
啪嗒——
纸鸢坠地,落在一处土堆前。那土堆几尺高,上头长满荒草。
“圆圆,你好狠的心。”公孙冀长腿一迈,踩上四分五裂的纸鸢,“祝我自由,然后和他琴瑟和鸣么?呵……”
他举目望天,却不见月,只见满天乌云。
“无月又如何?”他笑着,眸底蓄满凉意,“只要我想,乌云自会散开,明月自会透出。”
伫望片刻,公孙冀趁夜而去,而那破碎的纸鸢,却留在了土堆前。
公孙冀走后,另一人自竹林中走出来,同样身穿劲装,同样英姿勃发,同样站到了那个土包前。
“悬刃。”
一青衣男子闪身而出:“大少爷。”
公孙弼直盯着那纸鸢:“把这东西处置了,这荒冢也撅了。既已尸骨无存,又何需一座空坟?”
悬刃:“是。”
公孙弼又道:“另外,此番回去,你日夜看好二弟,免得他一时兴起跑京城来送死。”
悬刃身手不凡,这活儿算不上难事:“是,大少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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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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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到了月末,天儿也渐渐热起来。
这天晌午元月搬了摇椅放在院里的梨树下躺着乘凉,几个小丫头闲来无事,围在一处逗小黑。
小黑长大不少,吃得油光水滑的,她要抱已有些吃力了。
说起小黑便不能不提那“椰子金刚”,那鸟儿自买回来就一直在前院书房外头养着,开始她还时不时去逗弄两下,与杜阙闹了不快以后莫说去逗鸟儿,前院也不曾踏足过。
小黑正是调皮贪玩的时候,少不得跑到前院转悠,有几回趁任不注意爬上廊柱欲用爪子够鸟儿,幸而底下人发现得及时,方免得一场祸患。
丫鬟们给她描述那场面时,她心惊肉跳的,杜阙可宝贵那鸟儿了,听闻每每夜里看书必让它陪在一旁,若小黑把它揉搓死了,依他阴晴不定的性子,指不定怎么样。
是以,她狠下心来叫丫鬟们切要看住小黑莫让它乱跑,尤其不能去前院。
她这边严加看管着,杜阙那边却有了新动静:他居然把那鸟儿转赠给孙瓒了,理由不详。
后来和缀锦漫谈的时候,才从缀锦口中窥得一二:“您这些时日躲着不见殿下,他明面上不在意,实则整宿整宿睡不着。奴婢愚见,殿下送走鹦哥儿,当是在向您示弱,要您别疏远他。”
不问还好,一问心里又开始泛酸了,她极度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强逼着自己不去刨根问底:为何伤害他的同时她也会跟着难受。
“姑娘,太子妃派人送帖子来了。”缀锦靠过来,递给她一张帖子。
元月立来了精神,边接了帖子边狐疑道:“太子妃?她怎么会给我送帖子?”
上回见太子妃还是……是了是了,还是在永定寺。不过一面之缘,况杜阙与太子素不亲厚,太子妃找她做什么?
怀着疑问,她打开帖子通读一遍,不觉蹙起的眉心缓缓舒开。
“太子妃请您做什么?”缀锦禁不住问。
她捏着帖子往后一躺:“没什么要紧事,要我吃了午饭去东宫打叶子牌。”
缀锦面露喜色:“那敢情好,您也出去透透气。”
听说太子妃为人端方,待人亲切,定不会亏待了姑娘。
“那太子妃只请了您,没请郡主吗?”缀锦又问。
元月半闭着眼透过枝丫去看天:“请了。不止阿衡,那个八公主也在呢。”
“啊?那您该不会跟八公主又打起来吧?”缀锦颇为担忧。
元月乜斜着眼,不屑一笑:“她不招我,我也不惹她。”
缀锦拍拍胸脯,放下心来:“用不用跟殿下说一声?”
半合的眼登时一瞪,她扭开脸:“我打我的牌,干他什么事?”
缀锦识趣闭嘴走开。
午后,元月特让缀锦为自己梳了个不起眼的发髻,妆面也淡淡的。缀锦倒还机灵,晓得她不愿在太子妃面前出风头,一一照做了。
临出门前,她刻意叫缀锦去打听打听杜阙这会儿在不在。不消多时,缀锦带回消息来:“殿下一大早便出去了,估摸着要傍晚才能回来。”
她松了口气,携缀锦穿廊过巷,乘马车直奔宫去。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东宫,太子妃满面笑容迎上来,亲昵地捉住元月的手嘘寒问暖一番,引她进殿。
“阿衡和八公主还没来吗?”偌大的殿内空无一人,她不由发问。
太子妃笑按她落座,又唤人来奉上牛乳茶,才道:“可别提,她们俩是众姐妹中最不守时的,十回有九回迟到。随她们去,横竖你我坐一会子也就来了。”
看着那杯牛乳茶,元月微微出神,怪道太子妃人缘好,原来人家连各人的喜好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见她盯着茶发呆,太子妃打趣:“六弟妹莫不是嫌我这儿的茶水不够新鲜?”
元月连连摆手:“那我也太不知好歹了。”说罢,浅呷两口。
“如何?够不够甜?”太子妃坐到一侧,胳膊肘撑桌托脸笑吟吟问。
元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简直甜得齁嗓子。
太子妃哎呦一声,扭头唤宫女来嘱咐:“快倒杯清水来。”
水至,她乖巧接着,却听太子妃又言:“怪我,我想着你噬甜,就多放了几块儿冰糖,谁知这手下竟没点分寸。”
过分殷勤的态度令她无所适从,喝进口的水堪堪卡在喉咙,呛得她咳嗽不止。
太子妃赶紧起身给她拍背顺气,她抽出帕子擦干唇边水渍,干笑着道谢。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听着怪生分的。”太子妃嗔道。
人既如此说,元月自是得客套一回。客套过,双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