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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7故国之梦

 

当手指伸向另外一扇门之前,苏惜犹豫了一下。

她已经大概明白所谓的关卡是什么意思了,这里的梦境确实不危险,只是旁观他人的记忆,在最后时刻来一些关于人性的考验。

第一个梦境属于艾德蒙,考验的是人性中的情欲。

那第二个梦是谁的?按照常理推测,第二个大概率是她自己的梦,因为她和艾德蒙一样,也是和那本书一起在场的人类。

“夜神大人,需要帮您开门吗?”身后的人问,“害怕了?”

“不,我自己来。”她头也不回地推开大门。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

第二扇大门之内,看不见的大手拉开夜色里的无形大幕,关于她童年的场景一幕幕上演————

恩爱慈祥的父母、广大华美的宅院、专属于她的精致小花园、笑嘻嘻给她梳头拿零嘴吃的小玉、懒洋洋伏在她膝头睡觉的波斯猫……

乍然面对这过于美好而遥远的记忆,她甚至不敢靠近,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生怕走上前碰碎了这故国的美梦。

一只手恰到好处地撑在了背上,阻止了她的退势。微凉的体温顺着脊骨游弋而上,一瞬间涌进四肢百骸。

苏惜无端地有些羞耻,甚至是无地自容,只因埋在心里最隐私的回忆和秘密都被这个讨人厌的死对头看见。

“艾德蒙,我命令你不准看。”

“谨遵您的命令。”他听话地闭眼,嘴上又半是嘲讽半是夸赞似的开口,“您现在命令我很顺口。也不怕我了,和以前比简直是两个人。”

“我才不怕你。”

经历过这么多,她懒得和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出神地注视着幻境,想要将这些人和事一一镌刻进脑海深处,嗓音也放轻了,“如果你肯好好的,规规矩矩地说话做事,当一个好下属,我会好好对你的。就像是对其他人那样。”

说到底,苏惜并不是坏脾气的女孩,大部分时候她都是温和娇柔的少女模样,只是和艾德蒙的相处总是太容易就挑动起她易怒的神经。

“我不需要您好好对我。如果用恶劣的样子对我能让您开心,那请夜神大人您继续,我很愿意成为那些人里,您唯一不一样对待的人。”

她这才回过神,“你、你这人……我是发现你的真实面目了。以前好声好气地对你,可你就是不领情,嘴巴总是不干不净的。现在我这样对你,你却反而更自在,反而对我恭敬起来。还说你是疯狗呢,我看明明是贱狗……”

话刚出口,苏惜就闭上嘴,觉得不对,这和她一贯以来的样子全然不符。

她出生富贵,虽然在商人之家一直被娇惯长大,但父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又请了大儒教习,她从小耳濡目染师长的风仪,自然长成了一个温婉淑女。

来到兰开斯特大陆之后,她又被普兰大人精心照料,见不到一点污浊之物,接触的大都是对她毕恭毕敬的侍臣和信徒,对人从来说不出一点重话。

所以,苏惜是头一次说出这种侮辱人的腌臜话,心头突突直跳,像是触犯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忌,如果被普兰大人听到,肯定又要不开心了。

可一想到在上一个梦境里,艾德蒙对她吐露的什么鸡巴之类的闻所未闻的浪荡脏话,她就忍不住想回敬他。

这怎么能怪她呢?

她懊恼地想着,不是这个人太可恶了吗?她第一次用魔法伤人也是因为他,抽刀对着人威胁也是因为他。

本来一同经历过地下拍卖场的事情,又看到他悲惨的过往后,她都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如果他在上一个梦境里能举止端正,恭敬地对待她,而不是恣意轻薄,她又怎么会被他逼成这样?

都是因为艾德蒙,她才变得不像自己的。

“谁对你不一样了,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苏惜气恼地大步朝前走去,却注意到他没有跟上来。

“您还没有解开让我闭眼的命令。”听到她又折返回来,男人似笑非笑的脸怎么看怎么刺眼。

她哼了一声,却没有让他睁眼,拆下了束在发上的丝带,分别系在他们各自的一只手腕上,“就这样跟着我吧。”

走到某一处时,艾德蒙感觉到腕间丝带的停滞,耳畔是夜神柔声的命令,“睁眼吧,这里有你想看的东西。”

她还有什么想让他看的东西吗?在他一次又一次对她做出糟糕的事,说出糟糕的话之后?

算了,不管是什么,都是他应得的。

他还是依言睁眼,看向前方————

明月如霜,掩映着东方式层层迭迭的亭台楼阁。清泉涌动,曲折的小桥隐于秀美嶙峋的山石中,小巧的花色锦鲤戏于波光水色之间,映出镂花的漆雕窗影。

一道纤丽的少女人影正立于花窗边,闲闲地投下鱼食,逗弄着水中嬉戏觅食的鲤鱼。她应该是夜半初醒,一时睡不着走到水榭里游玩。

那是十三岁的苏惜,比现在还要稚气许多的面容和身形,却是一样的为神明所精细雕琢的美丽,月光为此失色。

“这是仿照苏州的样式造的园林,你的母亲……也就是叶夫人家乡的样子。”

谈到他们之间唯一的连接之处,那个只有梦中才能得见的故乡,哪怕和艾德蒙之间有种种不快,苏惜也总是温柔的,“虽然这是我的记忆,但是我不介意把它分享给你。”

“谢谢您。我对您的恩赐愧不敢当。”

艾德蒙眨也不眨地直盯着这一幅恍如画卷的景象,徒劳地描摹着每一根线条,每一种颜色,带着某种必将会失去的苦涩心情,热切的目光流连于那少女稚嫩的眉眼上。

多么可笑啊,苏惜就站在自己身边,可只有这样旁观记忆里的她,他才能完全展露自我。

更可笑的是,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却还是本着一点同乡之间的情谊记挂他,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予他一丝温暖。

可这若有若无的关心最让人疯狂。

其实他不是没有办法得到她的爱。

他从来就聪明坚定,善于学习,敢想敢做,只要他愿意低下头,像兰特德尔家的那个虚伪鬼,还有那个整天卖药的阴沉伯爵,说些好听的话,戴上矫饰的假面笑容相待,他未必不会成为她的情人。

那些男人们……他们哪里又对苏惜存着好心思?他们唯一胜过自己的,只有那副会惺惺作态,说些虚伪好话的嘴脸。

艾德蒙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鲜明地感受到对她的爱意,后悔于从前对她所做的一切。

他从未爱过人,在尚未明晰自己爱她这件事的时候,他一贯粗暴的所行所言已经将她远远推开到别的男人怀里去。

错了,什么都错了。如今想要再回头追寻,苏惜就像这幅幻梦一样,再也触及不到。

一想到这,他的心就痛苦难当,仿佛被置于火中燃烧。

为什么呢?那个杀戮的雨夜,命运将她带到他的面前,他是那些人中第一个见到她的人,比任何人都要早。

又是为什么,如今他成了距离她最近又最远的人,只能桎梏于上级与下属的框架之内,服从她,却不能靠近她。

他无数次试图用错误的方式挑动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让她将聚集于其他人上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我的神,请注视我吧。原谅我吧。爱我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很想跪在地上祈求她,像个最卑微的信徒一样亲吻她的脚尖,求她的赐予和恩典。

可艾德蒙知道自己做不到,仅剩的些许理智和尊严游荡于心胸,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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