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
“至于盐价一事,本官承诺,一个月之内,将盐价恢復到匪患之前的水平。”
此话一出,众人下意识便高兴起来,更有人欢呼出声。
不论是对三名死伤者而言,已经算是一个极其负责任的处理方式了,更何况还承诺平了盐价。
但很快又沉默了下来。
便有人出声:“佐官大人,即便是恢復匪祸前的盐价,可那时候的盐价也不便宜啊,”
晋城匪患之前,已经是“三担米,一斤盐”的价格了,如今粮价飞涨,盐价也跟着一起涨到了离谱的地步。
董芸目光如炬,扫视了一下四周,道:“如今晋城诸事艰难,本官与大伙一样,心急如焚。但这些问题都是多年来积累的弊端,就算本官想要解决,也得需要一些时日。具体如何解决,本官不方便一一透露细节。还请诸位乡亲稍安勿躁,本官誓与你们一起共渡难关。”
话说到这份上,大伙儿知道再揪下去也没意义。
况且新班子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举措,皆胜以往,他们哪还有什么不满足?
有些义愤填膺者,想要趁机攻讦,但看着董芸身边的衙役和雾隐军,还有慕容九天那高大魁梧的身板子,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隐入人群中。
董芸留了些衙役在现场协助工头维护纪律后,便率众又回了衙门。
刚一坐下便道:“出发之前便想问盐铁之事,没想到这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慕容九天叹了口气,面色愁苦,“盐铁历来都是由朝廷一手管控的。自产地出来的食盐和铁矿都要就地征收税赋,这就是所谓的‘就场征税’。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六朝以来都是这样。”
他继续道:“只是自宇文敬登基之后,国库空虚,便想办法从盐铁方面入手,近两年来就地征收的盐铁税已达到史上最高。大家想想,在原产地就已经征了那么高的税了,等这些盐铁再分销到我们各县的时候价格得涨成什么样啊?中间商贾再趁机捞一笔的话那价格就更高了!老百姓哪里吃得起平价盐?”
董芸闻言秀眉紧蹙,“既然如此,就更要把盐铁收回官府自营!源头盘剥就算了,再加上商贾的层层加价,百姓们恐怕真的要吃不上盐了。”
慕容九天苦笑道:“冶铁方面倒还好说,收回便收回。至于盐商,又不好一刀切。”
董芸疑惑道:“此话怎讲?”
慕容九天解释道:“如今晋阳城中的售卖油盐酱醋的糟坊主要有三家,分别是何记糟坊、石记糟坊和李记糟坊。何记和石记当时能拿到食盐专营权,是因为与先前的县令交好,若是取缔,算不上什么难事。但是李记糟坊,背靠沱东四大家族的李氏一族,有点棘手。”
董芸:“哦?”
“这个李记糟坊,他们很会讨巧,往时食盐价格都与对家持平,不高不低,有时会稍微降低价格,甚至比官盐的产地价还要更低。如此一来,晋阳城中,百姓对李记的印象却是要好上许多。”
董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冷笑道:“真是狡猾!申请了官府的盐铁专营权,卖的却是自家的私盐!”
而众人一听到“私盐”两个字,皆是一惊。
“如果不是背靠沱东地带的私盐资源,哪个商贾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但若不是由于朝廷的行为致使盐价抬高,何至于私盐泛滥!
正是因为这样,董芸不禁又气又恼。
这可是他们宇文家造下的孽!
慕容九天深谙其中的奥秘,点了点头:“您说得没错,盐本身是不贵的,官盐产地价却如此之高,皆是因为就场征税的税率高。李记背靠沱东李氏家族,海边屯有数万亩私家盐田,他们偷摸开采,不需要缴纳一分税赋,因此即使以低于官盐的价格出售,也仍然能够获得暴利。”
夏寻雁感叹道:“如此说来李记糟坊确实不好对付。虽说他们是私盐,可价格确实比官盐价格要低,至少老百姓能吃得起。”
不得不说,这也是董芸又头疼又无力的问题。
她完全可以利用私盐的罪名处置李记糟坊,可要真这样了,百姓的平价盐要如何获取?得还有,罪了李家,她还要不要获取四大家族的支持?
……
东坪通往晋城的路上。
一场大雨过后,路面坑坑洼洼,一辆巨大的马车不幸陷入了坑里。
马夫明明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马车依旧纹丝不动,仿佛生根在了泥潭之中。
李莲心主仆二人站在路边,皱着眉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夫心中一喜,口中道:“最好来两个壮汉,帮我一把就能把轮子抬出来了。”
可话音刚落,大黑马载着一人跑近。
远远看上去是个年轻的少女,而且怀里还用布带绑着个两三岁的奶娃娃。
马夫顿时满脸失望,又转头去试了一下,依旧没有动静。
不想那少女却在靠近马车时勒住了马缰,问道:“怎么了这是?”
少女长得很是耐看,脸上似乎还带着点呆愣的稚气,马夫困在泥坑中半个时辰,早已没了欣赏美色的心情,不耐烦道:“没看见吗,车轮子卡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