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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节

 

但目前是没有答案的。

而张斐针对这个问题的解释,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仁政到底是恩赐,还是制度?

对于皇帝而言,看上去,恩赐显然更能伸张皇权,我可以善待百姓,我也可以不善待,这多么爽。但经过张斐这么一番解释,这又是属于皇帝的权益,那就应该得到保障,这就是需要制度。

张斐这番话,就是说儒家思想将仁政视为皇帝的一种恩赐,是儒家之法的一大弊端。

张斐又继续言道:“而法制之法的理念就是保障所有人的基本权益,其实就是维护君主和国家的利益,那么在这个基础上,你还能帮助皇帝达到目的,那就不是奸臣,而是能臣,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

反之,意图破坏律法和制度去完成的,那就是奸臣,史书已经证明这一点,奸臣往往满足皇帝,从而导致皇帝丢了天下。而法制之法会让这些奸臣无所遁形,且不用付出亡国的代价,去证明他是忠还是奸。

关键皇帝也能够得到一个非常准确的回馈,而不会受到奸臣蒙蔽,能与不能,只是能力的问题,而无关忠奸。”

赵顼微微露出一丝微笑,对于这个解释,非常心动,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反而可以放开手脚去干。

“说得好啊!”

司马光突然开口,然后马上看了眼王安石。

激怒王安石,司马光也是专业得。

王安石当即是恼羞成怒,你看我作甚,我分明是属于第一种大臣,只是我还未证明而已。

张斐权当没有看见,自顾说道:“这个判例对于国家而言,显然是利大于弊,不但会有效地帮助君主励精图治,同时还能让元学士这种能臣,大放异彩。更为关键的是,还能使得国家变得更加富强。”

一直沉默的赵顼问道:“张庭长此话怎讲?”

态度明确,我的目的就是要让国家富强,你们做不到,就别怪我信这小子。

张斐解释道:“这就还得从司马学士的那句话说起,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官家认为可是在理?”

这个问题问得好,司马光默默为张斐点赞,偷偷看向赵顼。

赵顼迟疑了下,点头道:“有一定的道理。”

张斐又问道:“王学士所言,富其家者资之国,富其国者资之天下,欲富天下,则资之天地。结论就是,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官家认为此话是否有理?”

赵顼点点头道:“也有一定的道理。”

张斐笑道:“若是二者选其一,估计就是鱼与熊掌。”

赵顼用力点点头,你知道朕心里的苦。

张斐道:“但是法制之法,能够使得二者兼得。”

赵顼惊奇道:“此话当真?”

司马光和王安石也都好奇地看着张斐。

法制之法与这两句话有何关系?

张斐解释道:“司马学士的这一番话,在我看来,是说的现在,而非是未来。一个国家的财富增减,不是说一日就能翻天覆地,在这一刻,就是‘止有此数’,那当然是不在公家,就在民间。”

这弄得司马光这个原创都愣住了,我是这么个意思吗?

可见他没有见识过互联网,你想表达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多人是怎么理解的。

张斐又道:“法制之法恰恰是保障这一句话,也就是保障公家和民间的基本权益。”

赵顼点点头,“此话在理啊!”

司马光说这句话,就防着官府收刮民间财富,法制之法的确是能够保障。

张斐道:“而王学士的那番话,也没有错,只不过说得是将来,而非是现在,这是需要时日的,而法制之法恰恰也保障了这一番话,可以给予他时日去证明,能否做到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因为法制之法确保新政不能随意加赋,而这个判例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安石听得都乐了,“这臭小子还真是能说啊。”

一身酸味的苏轼也是频频点头,他与苏辙对这一点是非常认同,这也是他们加入公检法的原因,他们反对王安石,就是认为王安石在说谎,他就做不到条例所规定的的,搞了半天,肯定还是变着法要去剥削百姓,将民间财富,全部搬到公家去。

公检法恰恰就是阻止王安石这么干,迫使王安石必须是“资之天地,富天下”,民不加赋而国用饶。

张斐道:“这普通人都尚且希望越过越好,皇帝当然也希望国家变得越发富强,此乃人性也,也是皇帝的天命所在。”

赵顼是笑着直点头,“妙啊!妙啊!张庭长这一番话,还真是帮朕解惑了。”

“官家过奖了。”

张斐拱手一礼,又道:“可见法制之法是既可以保障当下公家和民间的财富处于平衡,又可以满足皇帝对于未来的憧憬,大胆用人。

尤其是这个判例,是能够将庸官奸臣挡在门前,因为投机取巧的机会变少了,让他们不能随意盘剥百姓,蒙蔽圣上,让能臣在皇帝前面,尽显本事。

从这一点来看,法制之法并非是要损害所有官员的权益,而是损害庸官的权益,但同时又捍卫正直、有才干官员的权益。”

这一番话下来,场内是一片寂静。

谁反对,谁是庸官?

你他妈真会说啊!

革新派那边,如王安石、曾布这些能臣干吏,都觉得听着好像还不错,这不就是我们革新派的理念吗。

搞笑的是,保守派的官员也都认为,这不也是我们的理念吗?保障民间财富不流入公家。

然而,大多数反对派则是抑郁了,你们这么搞,就有些过分了呀!

我们是被卖了吗?

岂有此理!

“由此可见。”

张斐突然回到桌前,“我在河中府的判决,是彻底贯彻法制之法的理念,也绝非是特例,或者说因人而异,即便是最恶劣得情况下,只要坚持法制之法的理念,依然能够保障各方的基本权益。故此,我非常希望立法会通过我的判例。”

正听得入迷的富弼,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张斐,小子,不对呀!你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压力全在我身上了。

这时,张斐刚好看向富弼,“富公,我说完了。”

富弼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报复的目光,暗骂,这个小珥笔,真是睚眦必报。

自食其果

为什么张斐这么敢说,就是因为他也就是说说而已,这里是立法会,又不是皇庭,他可没有河中府那种权威,能够一槌定乾坤,所以不管他说得是多么糟糕,还是多么好,最终决定权是在立法会。

这压力全在立法会头上。

但这不就是富弼安排张斐去检察院的初衷吗。

在京城,你的权威和资历不足以服众,你的判决,必然会得到很多质疑,故此检察院更适合你,真正的权力,应该回归立法会。

正所谓权力有多大,这责任就有多大。

接下来可就是考验立法会的时候。

此时富弼顾不得头疼,来到赵顼面前,询问道:“官家可有要说的?”

赵顼摇摇头道:“张庭长的这番解释,朕一时也未能完全领悟,若是立法会有结果,富公可要来跟朕好好解释一番。”

言下之意,这个锅,朕可不想背,你们自己看着办。

富弼只能拱手道:“老臣领命。”

赵顼站起身来,“朕就先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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