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簪
一柄折扇挑开,好一股逼人贵气照的满室大亮。
赵倾一身暗红锦袍,头戴黑玉长冠,满脸盈笑,白的真如一轮明月照来。
我正给谢慕穿了里衣,依依蹭蹭舍不得放手,胳膊搂在他脖子上,抱上去亲一下,觉得一股亮意,顺着光转过头去看,看着那只手,又对上赵倾那张笑脸,愣是没回过神来。
我实在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进人内室不经通传,且如此无礼,直接挑了帷幕便窥探,简直粗俗已极,他一掀帘便对上床榻这边,正好将我和谢慕瞧个正着。
我看到赵倾,缓缓放下了搂在谢慕肩上的胳膊,从他身上下来。
赵倾挑开帷幕,顿时“呀”了一声,道了声该死该死。
人却不退,就地倚靠着旁侧的屏风,将眼睛从我和谢慕身上扫了个来回,笑道:“我说安阳侯病了,特意寻了大夫来给侯爷瞧瞧,看来我多此一举了,侯爷精神不错,这大白日的,还有这等消闲,这病是快好了吧?”
赵倾说着,目光落到我脸上,意味深长的笑了:“这可有意思了。”
谢慕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拍了拍我手,我将放在枕边的袍子抖开,给他披上,谢慕伸了手穿衣,一边对赵倾道:“在下不敢失礼,王爷可否回避一下?”
赵倾心情很好,收了折扇形容潇洒的退了出去,我替谢慕穿好衣物,又扶着他到镜子前,替他梳洗了一下,扶着他出去,赵倾正捧着茶盏抿茶,侧眼看到,起身致意。
谢慕道:“王爷客气了。”
赵倾打量谢慕形容,红色袍子外边裹紧了白色小貂皮披风,衣裳鲜艳衬得脸色比平日好些,但仍然苍白,显然的病容,表情冷淡的不悦。
赵倾又转了口虚笑道:“侯爷气色很不好,看来是真病,适才本王说笑,侯爷勿怪。”
又换了个调侃的调调:“我这管不住嘴,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去,旁人得罪了就算了,却不敢在侯爷面前有过,侯爷不要计较才是。”
听他说话的语气,笑意浓浓同于玩笑,进门丝毫不避讳又不客气,似乎同谢慕十分熟稔。
我只见过赵倾为数不多的三次,第一次是我头一回跑出昌平宫,遇到他,他给我吃的,还试图带我回他府上,听说我的名字后便作罢,一次是在敬山温泉宫,他同谢慕说起我二哥的事,一次是在京城酒楼,他给了我一个断魂香,这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如果非要说,只是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我听了一会他说话就发现谢慕跟他并不熟,这人之所以进别人门不知避讳说话又不客气大概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睿王殿下不需要对我和谢慕这样的人客气,一是睿王殿下虽贵为殿下,教养却实在不见得多好。
赵倾示意他带来的那位大夫给谢慕瞧病,瞧了一阵便要给谢慕下针,还说要人回避。
我不肯走,赵倾拽住我往外拖,跟拖狗似的硬生生将我拽到外间,赵倾慢悠悠坐下喝茶,又给我递眼色道:“坐,着什么急。”
我看他那悠闲劲十分不快,瞪他两眼,又要往里面去,刚走了一步,脚下给横出一绊,我扑在赵倾脚上,他腿一抬膝盖一曲,伸手一捞将我捞到了手上。
赵倾脸上笑的不怀好意,贴近过来。
“你没疯嘛?王铭那死太监跟我说你疯了来着,我还不信,我果然猜的不错,我就说,但凡能疯的,那必然是心性敏极慧极的,就你这呆样,能疯才奇了怪了。”
我怒视他,心里直纳闷我跟他一点也不熟,他是哪里来的这么厚的脸皮。
“我听说陛下要让你上云台寺出家去?”
我说:“我病还没好,去不得。”
赵倾笑的牙齿发亮:“我教你个法子,不用出家去。”
我问:“什么法子?”
赵倾说:“亲我一下告诉你。”
我要怒,赵倾连忙拽住我:“别恼别恼,你找个男人嫁了,自然不用出家去。”
赵免手顺着胳膊摸到我手上,将我蜷紧的手指展开捏住:“是不是好主意?”
我打开他手要起来,赵倾将我往下一扯,拽住我不放:“我说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赵倾转眼间却又换了个暧昧语气,凑到我耳边,呼吸扫的我耳朵一痒,我给他膈应坏了,连忙往外缩,赵倾呼吸紧追着凑过来:“刚才本王可全看见了。”
我沉默了一下,转过脸看他:“什么?”
赵倾语调魅惑,低低笑说:“方才那般香艳的场景”
我想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半天才说:“哦。”
我哦了一声,木着脸呆了一会,转过头看赵倾:“关你什么事?”
“见者有份。”赵倾很高兴得意的样子说:“亲我一下,我就不说出去。”
我倒真是纳闷的不能更纳闷。
这位睿王还真当我是小孩子逗。
这赵家的人还真奇怪,一个赵免,一个赵倾,个个都喜欢把我当玩意儿逗,好像我真有那么傻似的,我觉得有些好笑。
我正当觉得好笑,觉得这位睿王爷未免太蠢,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心头生寒!
我差点犯了大错!
我回过头对上赵倾,完全一派天然无赖嘴脸,笑的十分自然,丝毫不像作假。
我突然好奇他这张看似毫无心机脸下到底藏了什么意图和心思。
我同赵倾仅见了三次,三次他都对我有些动手动脚的心思,他做的那几件事,我至今闹不明白用意,只隐约觉得他大概没有恶意,似乎还在帮我,他那戏做的太像,导致我一直认为他就是有点下流毛病,却对我没什么威胁。
我突然想起,我可能犯了大错。
他每次出现的都太奇怪,莫名其妙冒出来,干点让人左思右想也想不透,看起来又完全没意思的事,这位睿王爷就算是个闲人,哪里能闲到这个程度,而且他见面就一副对我很有兴趣的样子,有兴趣的近乎刻意了。
实则仔细一想,他第一次见我,原本想带我回他府上,一听说我是谢琰,立刻作罢,丝毫不眷恋,这位王爷花丛历练多年,根本不是把美人多当回事的。
他是有意让我误会。
赵倾每日带着他那位大夫跑来给谢慕诊治,然后拉着我在一旁嬉笑说话,所幸那大夫能耐是真不错,谢慕的病在好转,所以我也跟赵倾混的熟了,也不十分讨厌他。
尽管他话多的让人不能忍,而且人十分无赖,总是挑逗我作乐。
我实在猜不透他意欲何为,于是我只抿紧嘴洗好耳朵。
谢慕的病真正好些,已经是入冬,而听从赵免的吩咐,我得出家。
我不想去当尼姑,但赵免说了让我去,就没有我不去的道理。
谢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跟赵免请求,借病多留了我一月,他大概是不太反对我上寺里。
腊月中,天气已经冷了,有些开始下雪。
我掀开帷幔,放轻了脚步,谢慕穿着件白色单衣,正靠在枕上,一个侍女在给他喂药,谢慕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听到我的声音,回头看过来。
他脸色莹白,有了些红润,气色好了很多,只是病的久身体还虚,天冷又受了寒,是以卧床,他回转头,我突然一瞧,意外发现他模样也变了些。
脸上瘦了,棱角更加分明,长眉英挺,目光漆黑深沉,鼻子嘴唇线条也削刻起来,那脸上生来一股迫人艳色,混着浓烈的男儿英气,整个人一瞬间就凛冽起来。
有些惊心动魄的美,我纵然是见惯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