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节
……
那钱守廉本来坐以待毙,结果半晌没有动静,反倒传来莫名其妙的对话。
他不由奇怪的扭过头一看,只见张顺右边半条腿被鲜血浸湿了一大半,顿时吓了一跳。
他不由下意识问道:“舜……舜王,您这是……”
“舜王早上为贼人所刺,伤及腿部。本来我劝他今天安心养伤,他却说他等得,陕西百姓却等不得!若是能延请先生巡察不法,不知有多少百姓会为此得救……”王奇瑛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张顺包扎着,一边泪眼婆娑的应道。
“啊?舜王,你这……”钱守廉闻言不由感慨道,“若天下礼贤下士如舜王者,钱某岂不效死哉!”
于是,他便连忙站起来,对张顺拜了拜。
“好说,好说,得先生,本王耳聪目明矣!”张顺不由欣喜万分,连忙一瘸一拐就要去搀扶钱守廉。
“哎,不敢,不敢!”钱守廉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扶住了张顺。
且不说钱守廉如何千恩万谢,张顺早命王锦衣领着他前往驿馆休息,以待正式任职。
而张顺这才笑道:“娘子却是配合的好,咱们换另一处继续行事。”
原来那张顺虽然受了些伤害,终究是些皮肉伤罢了,经过包扎以后,除了行走比较疼痛以外,别无他恙。
正好因为张顺受伤,身边几个婆娘都来看他。
他便想了这么一个馊主意,用皮囊灌些鸡血藏于衣服之中,一到关键时刻就挤出来鲜血,假装伤口破裂。
如此礼贤下士,哪怕铁石心肠之人恐怕也会为此感动不已吧?
“那下一处咱们去哪里?”王奇瑛少女心性,好容易跟着张顺出来“玩”一趟,竟然有些意犹未尽。
“咱们去‘关西夫子’那里!”张顺微微一笑,然后去偏僻之处换了条裤子,便又领着悟空、王奇瑛等人施施然去了。
这“关西夫子”是谁呢?
原来此人名叫祝万龄,陕西咸宁人,乃是万历四十四年进士。
曾先后担任过保定知府、黄州知州等职,后来罢官回乡讲学,人皆称之为“关西夫子”。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师从冯从吾。
冯从吾是谁?
冯从吾是第一任“关西夫子”,更是明代关学把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融合的集大成者。
他不但是东林党在西北的领袖,而且还在西安城内创立了关中书院。
其在西安的地位和吕维祺在河洛的地位相差方佛,都是一方文坛领袖。
只是可惜冯从吾在天启七年已经逝世,张顺只得退而求其次,拜访冯从吾的文坛继承人祝万龄。
当张顺赶到关中书院的时候,祝万龄正和几个故友小聚。
听闻舜王前来拜访,祝万龄不由对众人道:“此必贼人逼我出仕,我若不从,今死且矣!”
“待我死后,请将我葬在长乐门以东,我要亲眼看着王师剿灭顺贼!”
“顺贼倒行逆施,责辱士绅,早晚灭亡!还请夫子留待有用之身,忍耐些时日为好!”一位年过六旬,须发洁白如雪的老者闻言不由劝说道。
“好说,好说!”那“关西夫子”祝万龄点了点头,这才离去。
不多时,他迎张顺于正堂,不由笑道:“我这里只有书香正气,没有银两土地,秦王何苦来哉?”
张顺一听,好家伙,这是来者不善呐。
他不由嘿嘿笑道:“天下纷纷扰扰,百姓苦不堪言。故而本王前来向夫子请教,何以治天下,可使百姓安居乐业,四海一统?”
祝万龄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张顺居然当面抛出来这种话来。
而祝万龄后室诸人闻言亦是一愣,这哪里像传言中“好色残暴,夹人脑浆迸裂”之人问出来的问题?
仁者无敌
张顺这一问问的好,当场就把“关西夫子”祝万龄问住了。
这倒不是祝万龄不会回答张顺这个问题,而是他到底要不要回答张顺的问题。
“关西夫子”祝万龄作为西北文坛领袖,他见到张顺第一句话就表面了自己不合作的态度。
但是,张顺却既不劝他出仕,也不表面立场,反而问出来一个如何治理陕西的问题,这可把祝万龄难住了。
答,或者不答,这是一个立场问题。
要是答了张顺的问题,那自然算是默认了张顺的“勾搭”,于自己立场不符、名声不利。
要是不答张顺的问题,自己固然独善其身了,但是陕西万余士绅和千万百姓怎么办?
难道就坐视他们被“顺贼”这般祸害不成?
这又与他多年以来读圣贤书所受到教导不同。
祝万龄老师亦曾冯从吾在《谕俗》中讲道:“千讲万讲不过要大家做好人,存好心,行好事,三句尽之矣!”
他受老师教导多年,岂有坐视不理之理?
而他背后正是“允执堂”,取自《中庸》“允执厥中”之典。
罢了,罢了,连孔圣人都说“有教无类”。
虽然他是个贼,我若是一言能活千万人,也算得上对得起古圣先贤的教导了。
想到此处,“关西夫子”祝万龄不由拱了拱手道:“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亲民爱物者能治之!”
“哦?”张顺一听,心想这人话中有话啊,不由笑道,“张某愿闻其详!”
咦?祝万龄不由惊奇地看了张顺一眼,不由施了一礼道:“舜王请进屋坐,请让祝某为你细细言之。”
“好,那就有劳先生了!”张顺一副乖宝宝模样,点了点头道。
“请!”
“哎,您请,您请,学生不敢为先生先!”张顺一副尊师重道模样。
结果两人客套了好半晌,最终张顺凭借着年轻力壮,愣是先把祝万龄推进了门内。
祝万龄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哪怕以他的良好涵养,也不由哭笑不得。
你这家伙,到底是知礼还是不知礼?
你说他知礼吧,直接给你玩硬的;你说他不知礼吧,他还知道尊师重道!
好容易两人分定主客坐了,祝万龄喊来老仆端上了一壶茶水。
“哎,折寿了,折寿了!”张顺一看这老仆须发皆白、年过六旬,哪里受用的起?
他连忙站起来诚惶诚恐的接过茶壶道:“有劳老先生,有劳老先生!”
哎呦?祝万龄与那老者不由对视一眼,心里不由对张顺又生出三分好感来。
张顺亲自给祝万龄满上,然后又倒了两盏,一杯递给了王奇瑛,另一杯则留作自用。
“请恕老夫眼拙,这位是……”祝万龄见面前之人虽然身着铠甲,却明显是个女子,不由奇怪地看了张顺一眼后问道。
“这是贱内,你喊她王氏就成!”张顺倒不见外道。
“哈哈,两位真是伉俪情深啊!先前外面还传说舜王好色成性,无女不欢,如今看来真是‘三人成虎’啊”祝万龄不由笑道。
呵呵,王奇瑛撇了撇嘴,心道:您说对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可怜愚者总为其表象所惑!
“谬赞,谬赞!”张顺自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喝口茶水掩饰一番。
“吾观二位情深若此,想必你也是爱她爱的紧!”祝万龄犹豫了一下,不由带几分戏谑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张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