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节
“为主分忧,乃臣之本分,不敢言累!”杨嗣昌老老实实道。
两人客套了几句,朱由检不由迫不及待问道:“如今北有鞑虏,内有顺贼,内外扰扰,海内沸腾,为之奈何?”
“我听闻古人云:不为良相,即为良医,盖其理一也。”
“夫天下形势,譬若人体。京师为其首,宣大蓟辽为其臂膀,中原之地为其腹心。”
“如今形势是烽火出现于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祸乱于腹心之内,中之甚深。”
“外患固然不可图缓,内忧更不能忽视,因为它流毒于腹心,如果听任腹心流毒,脏腑溃痈,精血日就枯干。”
崇祯皇帝为人不由毛骨悚然,连忙求教道:“先生之言,切中要害矣!我欲重振旗鼓,驱逐不轨之徒,还天下一个安稳,不知当如何应对?”
杨嗣昌早就成稿在胸,闻言连忙高声应道:“臣有三策,以献陛下!”
“先生请讲!”崇祯闻言精神一振,连忙正襟危坐,洗耳恭听道。
“一曰:攘外必先安内。夫鞑虏者,芥蒂之癣;夫顺贼者,腹心之忧。”
“自古以来,芥蒂之癣不足为惧,腹心之忧事关生死。”
“夫后金立国已已经二世,非一日之功可以断绝;而顺贼占据河洛不及一年,当趁其未稳,发大军一举荡平,以免其势大难制矣!”
“故而我建议陛下,当北和后金,以稳其心;专心致志,集中兵力,一举荡平顺贼!”
“哦?”崇祯闻言脸色一变,面带不愉道,“鞑虏杀我百姓官吏,占我土地,掠我财货,此愁不共戴天,岂有议和之论!”
“事急从权耳!”新任兵部尚书杨嗣昌闻言连忙劝慰道。
“待贼寇灭亡之时,便是对鞑虏开战之时!”
崇祯一听,不由皱了皱眉头道:“那你继续!”
“是,二曰:足食然后足兵。如今朝廷粮饷不足,虽有精兵悍将,难以尽数剿灭贼人。”
“待到粮尽,官兵反倒不得已退兵,实为咄咄怪事!”
“臣议选练精兵一十二万,其中步卒七万四千人,骑兵三万六千人,足以应当顺贼、鞑虏之患。”
“费将安出?”你话说得好,钱从哪里来?
崇祯又不是傻子,难道他不知道要选练精兵强将,应对鞑虏贼寇吗?
要做什么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去做。
“臣议加饷银二百八十万两,分别从均输、溢地、寄监学生事例、驿递四处打算。”
“若再不足,又当如何?”崇祯两眼一亮,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
“当从御倭、御虏例,再行加派‘剿饷’、‘练饷’!”杨嗣昌斩钉截铁道。
“这……百姓会不会税赋过重?”崇祯迟疑了一下,他当初虽然立志要做尧舜之君,奈何形势比人强,登基不久便恢复了“辽饷”加派。
如今听闻杨嗣昌又要加派饷银,也有几分迟疑。
“事到如今,为不得已,也只好苦一苦百姓了!”杨嗣昌也叹息道,“我等一心为公,想必天下百姓也会理解陛下的苦衷!”
星火燎原
天下百姓究能竟理解九五之尊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苦心吗?
当然是不能!
“格老子的,老子马上就要饿死了,哪有那么多废话!”“八大王”张献忠抽出腰刀来,只一刀就把抱着自己大腿苦苦哀求的老者砍翻在地。
“老子这一刀怎么样?”砍完了以后,张献忠搁他衣服上擦拭了刀上的鲜血,扭头炫耀似的向三个义子问道。
“义父!”张文秀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就要上前劝谏两句。
张能奇连忙扯了他一下,提醒刘文秀面前这人可不是师傅张顺。
若是惹得义军不快,不但引起义父不快,甚至连身家性命都可能丢了。
他们三人之前拜张顺为师以后,在李三娘的照顾下,很是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他们都是半大孩子,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他们只是知道如今跟着“八大王”张献忠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所以很是怀念以前的快乐时光。
本来相互较劲的三人,也有点同仇敌忾的心思。
张可望连忙上前率先赞道:“义父好刀法!”
“单看此人和义父贴的如此之近,一个不小心就能伤及自身。”
“义父却能一刀断其血脉,而衣不沾血,实乃神乎其技!”
“直娘贼,你们读几本书,就是会说话,说的真他娘好听!”张献忠骂骂咧咧道,让人一时间也摸不清他究竟是如何心思。
“你们跟着舜王久了,倒学会扭扭捏捏了,像个婆娘似的,连杀只鸡、杀个人都不敢了,长此以往,让我如何能将重任交付尔等?”
那也没有必要乱杀人啊?张文秀心中不服气道。
但是,鉴于这厮根本蛮不讲理,他也不敢和张献忠硬顶,只好沉默以对。
张可旺一看气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道:“义父,你对舜王的英雄令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这贼鸟厮又想让老子替他卖命!”张献忠闻言张口就骂道。
“每次和他合营,准没好事儿!都是他吃肉,老子喝汤!”
张献忠正骂的起劲儿,刚好个士卒从死者的院子里钻了出来,抬出一口缸来,见了头领,他们连忙汇报道:“掌盘子,你看,他就是一个穷鬼,家里就只剩半缸粟和几条腌菜!”
张献忠正唾沫齐飞,闻言顺手揭开缸盖一看,只见里面只有小半缸黄澄澄的小米在里面。上面还扔着几条黑乎乎的咸菜,也不知酸了没有。
“晦气!就这点玩意儿还像骑了他老娘似的,给老子啰嗦了半天,真是该杀!”张献忠更是怒不可遏。
“算了,算了,今天喝稀的吧!”张可旺伸头看了一眼,不由皱了皱眉头劝慰道,“其他几处收成也不好,没有办法!”
“直娘贼,我看就是这些穷鬼不肯给老子方便,一点破烂玩意儿还藏东藏西。你们再给我细细搜寻一番,一定还有藏私!”张献忠又不甘心心,骂骂咧咧道。
“义父,陕西这两年年景不好,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张可旺闻言苦笑道。
“若是献营实在坚持不下去,只能零想他途了!”
这张献忠素喜杀戮,又不能容人,所以麾下基本上没有什么文臣谋士来头。
即便是其他义军将领,也多和他不合,再加上最近好容易有点起色,又被川兵狠狠的刷了一波战绩,实在是内外交困。
好在三个义子经张顺调教以后倒有几分见识,暂且顶上了他将领文官不足的空缺。
“直娘贼,看来老子还得往西安走一遭了!”张献忠骂骂咧咧,虽然有几分不服气,奈何形势比人强,也无可奈何。
张可旺、张文秀和张能奇闻言心里一喜,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义父、师父虽然都是父,奈何嫌贫爱富本就是人之本能。
更不要说一个宽仁有度一个暴躁残酷,三人心向哪一个自是不提。
而在秦岭群山之中,李自成望着莽莽青山同样苦恼。
虽然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然而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填饱肚子。
如今刚到三四月份,山花烂漫、草木清翠,好似一副闲云野鹤仙山图。
奈何风景虽好,当不得吃喝。诸义军将士又不是餐霞饮露的修士,如何能抵挡住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