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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0节

 

刘湛听罢,更是怒从心起,他本就处于丧子之痛中,如今张安世一番话,左一口你不过死了一个儿子,右一个你儿子死了,令他瞬间炸了。

刘湛怒不可遏地道:“小人,卑鄙小人,你……你……”

张安世冷冷地看着他:“出尔反尔,你才是小人!前几日,还在大呼民心所向,要陛下从善如流,应天从人,俯顺舆情。可转过头,便要诛杀百姓!我张安世爱民如子,不忍天下的百姓,被你杀戮,如今反而却成了卑鄙小人?怎么,你会写文章就了不起,以为写了锦绣文章,混淆是非黑白,就可逆转天心民意?”

刘湛瞪大着眼睛,泪如雨下,他怒极。

于是,不顾一切地突然暴起,而后狠狠一拳,朝张安世的胸膛砸去。

哐当!

这一拳,已用了刘湛毕生之力。

这显然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可拳头狠狠地砸在张安世的身上,骤然之间,刘湛的怒极的脸,突然变了。

张安世一声闷哼。

却是顽强地挺了过去。

而后,便见这刘湛的手背,鲜血淋漓。

“呃……啊……”刘湛发出傻猪一般的嚎叫,因为痛,整张脸像是扭曲了一般,随即在殿中打滚起来。

这一切……过于突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朱棣也不禁动容。

百官纷纷哗然。

外头的禁卫,已是蓄势待发,只等陛下一声口谕,立即入殿。

刘湛捂着鲜血淋漓的手,口里继续发着凄然的吼叫。

朱棣则看着张安世,却见张安世没事人的样子。

张安世低头,见自己的蟒袍上尽是血,便忙将蟒袍拽了一下,检验自己的伤势,他这一拽衣襟,众人便见张安世的蟒袍里头,竟有什么明晃晃的东西折射出光晕来。

竟是……是钢甲。

而那钢甲上头,似还凹凸不平,一个个菱形的小疙瘩,似在那钢坯上。

张安世舒出一口气,悻悻然地道:“好险,还好今日我穿戴了特制的反甲出门,如若不然,性命便交代在此了。”

百官:“……”

朱棣居然眼睛一亮,道:“那是什么?”

张安世忙道:“陛下,是反甲,臣又称它为刺猬甲,专门用来严防宵小的。”

朱棣:“……”

良久,朱棣看一眼那地上打滚哀嚎的刘湛,冷着脸,慢悠悠地道:“下一次入宫,不可穿戴这玩意了。”

张安世道:“是,臣再不敢了。”

朱棣随即,怒气冲冲地看向刘湛:“当殿袭击大臣,何罪?”

此言一出,百官又陷入了沉默。

张安世这时却道:“陛下,他死了儿子,一时愤怒,错怪了臣,所以失手,臣以为,这情有可原,恳请陛下饶恕他。”

朱棣一脸无语,他觉得张安世在反复地蹦跶,一时不知这家伙,他到底跳在哪一头。

百官则都意味深长地看向张安世。

只见张安世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臣以为……许多事都要根据实际的情况,来判明案情。”

朱棣只好点头:“也可。”

在剧烈的疼痛之中,终于稍稍缓解的刘湛,却是破口大骂:“张贼……张贼……”

张安世却没有搭理他,而是慢悠悠地道:“不过……臣还有一事,想要奏报。”

说着,张安世又从自己的袖里,掏出了一份簿子来,便道:“昨夜,有这么一个情况,有人在锦衣卫某千户所门口,丢了一份这样的簿子,锦衣卫上下,不敢怠慢,连忙细查,这才发现,这竟是刘湛家的钱粮簿,其中的许多账目,在卫中的校尉计算之下,发现了不少的问题,不,不是不少问题,而是问题很大。”

朱棣听罢,身躯一震。

而那刘湛,本是骂声不绝,可在这一刻,他突然不骂了。

殿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张安世慢条斯理地道:“其中的账目,实在过于耸人听闻,臣觉得兹事体大,不得不报。经查,侍讲学士刘湛乃于都县人,为官之前,耕读为生,家中不过田产二十余亩,又有十五亩桑林。此后为官,每年的俸禄,都是可以计数的,若是他家的田产每年都是丰收,而他的俸禄,他一文一毫都没有花,他这二十年,至多能攒下的钱财,也不过千两纹银,臣就算他乃是理财高手,而且一家老小,可以餐风饮露吧,算他家能有两千两。”

“可实际情况呢,五年前,他就在京城置办了一个宅院,花费了三千多两纹银。不只如此,他家在于都县,短短十数年间,就已成了县中的大户,如今,共计田产三千六百余亩,还有桑林、松林千余亩。当然,这些不算什么,他家中的现银,竟也有万两之多,再有苏州,还有一处别院,现如今,他一家人,单单府上的奴仆,就有四十人之多,佃户两百二十余户。噢,对啦,他还有六房小妾,每年的胭脂钱,都需花费数百两。”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随即道:“陛下……臣方才之所以说,他不过是死了一个儿子,并非只是臣不通人情,这是因为……臣深知刘公的妻妾多,儿子也多,确实不缺这么一个,并非是臣不通人情,也不似臣似的……迄今为止……”

朱棣摆摆手,露出几分不耐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够了,只说钱的事。”

张安世忙点头,便道:“所以……臣便连夜命人,去了解实际的情况,这才发现,这账簿中所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其实何止是刘公突然一夜暴富,便是他的子侄兄弟们,也不知是因为他们勤俭持家,还是勤劳肯干的缘故,反正突然之间,竟都发了家,臣在于都县,已让人核实过……”

听到已让人去于都县核实……

听到最后这句话,顿然间,百官个个毛骨悚然,后背僵直了。

很明显,这昨夜才发现账簿呢,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让人去千里之外的于都核实的。

除非……张安世早就让人去于都盯着了,而这账簿,其实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

这张安世是打算把这刘湛往死里整啊,人家要干死的,可不是刘湛的一个儿子!

这是斩草除根!

一网打尽

朱棣显然对此,已越来越有兴趣。

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凝视着刘湛。

而人所共知,陛下对大臣两件事是最感兴趣的。

那就是,大臣怎么突然有了银子,其二便是,此人牵涉谋反。

可以说,关于这两点,朱棣确实与太祖高皇帝一脉相承。

张安世继续道:“刘湛的亲族,这些年,都可谓是一夜暴富,其中他的弟弟刘舟,近几年置了良田千亩,突然之间,从寻常的殷实人家,转眼腰缠万贯,听闻他还曾专门请过秦淮河的戏班子,辗转千里,去于都为他唱戏,单单打赏的花销,就有数百两之多。”

“还有……”

朱棣兴致勃勃,但还是笑吟吟地摆了摆手,却是看向刘湛:“张卿,你不必说了,让他来说!”

刘湛听罢,此时也慢慢从悲愤中渐渐冷静下来,他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某种程度而言,刘湛是有金身的,所谓金身,便是他乃清流,所以他可以大放厥词,即便触怒了皇帝,也可以说这是仗义执言,是尽臣子的义务,自己符合的乃是言官的最高道德,若是陛下因此而处罚我,那你朱棣就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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