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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是啊,我们三兄弟太惨了。”

“可是大哥……”

“我也惨,虽然都是打在你们的身上,却疼在我的心里啊。”张安世道。

张軏此时显得疲惫极了,他脸色苍白,口里含糊不清地道:“大哥,俺真是命苦,俺没了爹,现在看来也活不成啦,兄长成日骂俺,说俺和大哥厮混,游手好闲,才有此祸。俺也知道,大哥有时也会糊弄俺做一些糊涂事,可是……不知怎的,跟着大哥结伴,总是自在,俺在府里便不开心,见了大哥便高兴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语速越来越慢。

张安世禁不住吸了吸鼻子,道:“你歇着,我给你上药。”

说着去搜他上回送来的药瓶,寻到之后,便将药水倒出来,一点点地擦拭在张軏的患处。

这姿势和举动,显然是不雅的,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许多。

上过了药,张安世便道:“你好好歇着吧,我翻墙走了。”

“翻……翻墙……”

“诶,这不是练练手嘛,以后来看你的时候用得着。”

张軏意识模糊,眼皮子都显得沉重了,便没有再挽留。

转危为安

只是这厢房里的两个少年都不知道,就在上药的时候,那窗户纸被人用手指捅了一个窟窿,一只眼睛朝里头默默地观察。

片刻之后,眼睛的主人收回了目光,这主人正是在此负责医治的太医。

等张安世一走,太医连忙入室,大抵了解了情况后,便似乎胸有成竹了。

到了傍晚,太医又被诏入宫中。

朱棣神色显得疲惫,却还是强打精神:“病情如何?”

“陛下……”这御医顿了顿,道:“臣……实在惭愧,虽下了几味猛药,可是却眼看着张公子病入膏肓……不过……不过……”

朱棣拧眉看着他:“不过什么。”

“臣等的药,若想要做到药到病除,却也未必没有可能,只是现在……却为时已晚。”

“这是何故?”朱棣的脸色越来越不善。

“怪只怪张公子误信他人,今日……居然听信了一个少年的话,胡乱下药。”

“少年……下药……”朱棣的脸色骤然变了:“郭得甘?”

“臣不知此人的名姓,只是那药……臣后头检验过,可谓闻所未闻,陛下……现在张公子病成了这个样子,胡乱用药,后果不堪设想。”

朱棣身躯不禁颤抖:“退下去吧。”

御医长长松了口气,总算……可以蒙混过关了,到时那张軏一旦死了,那就真怪不得太医院,一切罪过可以推到那个少年上头。

……

次日,朱棣一宿未睡。

等到宦官至寝殿为朱棣更衣的时候,却见朱棣披头散发,神色暗淡了许多。

朱棣的眼睛通红,一直在朱棣身边陪侍的宦官亦失哈道:“陛下的神色不好,是下头的奴婢有什么过失吗?”

亦失哈是海西女真人,很早就被送进大明宫廷,成为了宦官。

其实在明初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宦官都来自番邦,譬如乌斯藏的侯显,女真的亦失哈,还有安南国的阮安,除此之外,宦官和宫女的主要来源还有朝鲜等国。

朱棣抬头看了亦失哈一眼,亦失哈向来忠心耿耿,当值也是处处小心,见亦失哈关切,朱棣道:“朕一宿未睡,又梦见了张世美,世美当初为了救朕于万军之中,慨然战死,如今他的遗孤,朕非但没有照料好,却还因为朕的缘故,将他打成这个样子,生死未卜,倘若张軏真有什么闪失,世美有灵,百年之后朕有什么面目去见他啊。”

说着,朱棣眼眶更红。

自从登基做了天子,朱棣已经很少显露出自己的情绪了,可每每涉及到了名将张玉,却总是禁不住流泪满襟。

亦失哈自然知晓朱棣的心思,只能安慰道:“陛下,人有祸福,富贵在天。”

朱棣道:“朕敬天法祖,可事涉张軏,朕便逆天而行,也绝不可轻言放弃,亦失哈,你随朕再去一趟张家吧,听说……听说……他快不成了。”

亦失哈本想说,今日还有一场朝会,大臣们已经在午门外候见了。

可这话很快吞了回去,他点点头:“奴婢遵旨。”

朱棣先召了御医来,负责张軏的御医姓许,许太医如丧考妣的样子,昨天夜里,他又诊断过病情,毒疮显然已经难以逆转了。

朱棣看他的时候,让他心里发毛,为了防患未然,给自己买一个保险,许太医一再小心翼翼地表示:“原本施救,对症下药,虽未必能保全性命,却也可使张家小公子多活几日,只是张家公子的朋友……”

朱棣无言。

这一路,朱棣都是便衣骑马而行,脑子里所掠过的,却都是张玉的影子,心中潸然,又不禁泪下。

至张府,进入张家时候,居然一个踉跄,绊到了门槛,身子打了个趔趄。

亦失哈忙是搀扶住,也不由得哭丧着脸道:“陛下平日龙行虎步,何等雄壮,今日……今日……陛下要节哀。”

朱棣无奈地摆摆手,快接近张軏卧房的时候,朱棣脚步踌躇起来,此时内心矛盾,既想立即探视,可心里又担心见到半死不活的张軏。

良久,他终是叹了口气:“朕对不住世美……朕对不住……”

说到这里,朱棣的声音戛然而止。

却是听到卧房那边有人发出杀猪一般的歌声:“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点了火赶紧跑。轰隆一声……”

朱棣:“……”

又听这声音道:“哈哈,我大哥是不是很有才,这歌真带劲,也只有大哥才能想出来。好啦,别在此总像木头一样,将那碗粥拿过来给我吃……”

他的大哥……张辅?

他们想炸什么来着?

朱棣加急脚步,冲了进去。

一看,见张軏依旧还趴在床榻上,却是精神颇足,呼噜噜地喝着粥。

朱棣:“……”

似乎因为伤口还是有些疼的,所以趴着的张軏不便拿粥勺子,于是便将碗搁在自己的榻上,嘴巴伸进去,似小猪拱槽一样吸食,那粥水同时还在冒着泡泡。

似乎他也听到了动静,错愕地抬头,见着了朱棣,于是方才欢快的样子便无影无踪了,变成了一种无所适从,想要昏厥,却又发现脑袋下的粥碗碍事,令他没办法歪了脖子耷拉下去的苦恼。

于是,他吸了吸鼻子,鼻上似乎也沾了粥水,这一呼吸之间,居然直接吹出了一个泡泡来。

朱棣:“……”

张軏:“……”

亦失哈道:“陛下,陛下,他……他……似乎……”

朱棣这才想起了什么,眼神甚是复杂,转瞬之间,焦灼、惊喜却又愤怒的神色在眼底掠过,想要张口,却是词穷,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才呵斥道:“你兄长何在?”

张軏道:“兄长见我无恙,怕……怕陛下担心,去宫里道喜了,怎么,兄长没有撞见陛下?”

“你娘呢?”

张軏一脸愁容:“昨夜还哭哭啼啼的在榻前守了一宿呢,清早见我起来无恙了,又转了脸色,说怎么生了我这么一个憨货,骂了一顿,便不踩我啦。”

朱棣又陷入了沉默,却大步流星地到了张軏面前,掀开了被褥,一看,这本是生了毒疮的伤口,居然有愈合的征兆。

他又伸手摸了摸张軏的脑袋,似乎也不见高烧了,这才真正长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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