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
好在并未惊扰到她的好眠。
裴予宁闭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原来如梦的不止风景。
梅子酒
八月下旬,温璃同房斯敏在学校的工作室谈完话后,穿过绿茵茵的道路,来到隔壁的商业街。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浅蓝色的水洗牛仔裤。
推开咖啡厅的门,扫了一眼。
今天是周六,江倚青本应在岗的日子。
柜台后头却没有她的身影,上次见过温璃的一个店员从柜台从休息室走了出来,手里捏着杯子,疑惑得:“你来找江姐?”
温璃点点头。
“江姐已经从我们这辞职了。”店员一边摆弄着咖啡机,从柜台后头探出头:“她没告诉你吗?”
从雪山回来,她便再也没联系上江倚青,原本以为她忙,却连工作都辞退了,心中苦涩更甚。
温璃道了声谢,开车前往宛禾街。
此时正是正午饭点的时候,蹄花店的卷闸门却紧闭着。
连窗台上的向日葵花都枯萎了。
心里的担忧更重了一些。
在门前站了一会,拿出手机打给江倚青。
响了许久,终于接通,女人的声音疲惫又朦胧,浅浅的应了一声:“喂?”
温璃仰头望着阁楼,闻声顿了一会,继而问道:“咖啡店的工作怎么辞了?”
“你去过了?”
“嗯。”
”不合适就辞了。”
温璃没再继续追问,站在原地,面前是紧紧闭合的卷帘门:“我在你家门口。”
等了一会,卷帘门缓缓抬起,温璃微微低头走了进去。
店里没开灯,后厨的一扇窗子映了些光进来,仍旧灰扑扑的。
椅子都反压在桌子上,整洁却颓然,江倚青穿着睡裙上楼。
温璃坐在二楼的客厅,目光追随着眼前人的背影。
江倚青倒了杯水搁在她面前。
温璃抬头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她穿一件松垮垮的薄衫,素着一张脸,长卷发随意的垂着肩膀上,她还是那般瘦,站在沙发旁,倒是下一秒就要疲惫的倒下。
客厅依旧整整洁洁的,只是窗帘却拉着,隻留了一个很小的缝隙透进光来,昏昏沉沉的,像是晦暗的黄昏,她们面色也朦胧不清。
江倚青的吐息里带着未被完全代谢的酒精味。
很浓。
难以令人忽视。
一切都不太对劲。
温璃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拉住她微凉的手掌,让人坐在自己的身边,轻声询问:“是出什么事了?”
江倚青面容很快划过一丝担忧,却仍是固执的将一切掩藏起来,她抽出手掌覆盖在温璃的手背上:“没事,我妈这几天胃不太舒服,我下午去照顾她,只能这会休息,店里就不营业了。”
“胃不舒服,严重吗?”
江倚青摇摇头:“没事,老胃病了。”
温璃又问,语气里带着些微的不满:“前几天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江倚青偏过头,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头:“之前忙,没顾上。”
温璃瞧着她单薄摇摇欲坠的模样,一阵心疼,犹疑了一会,从口袋中摸出一张银行卡搁到江倚青的手心里,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冒昧,我只是想你别太辛苦,这个卡里的钱不多,你收着吧。”
江倚青垂着眼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她皱着眉头,眼神也怅然若失:“这是干什么?”
“我想帮你。”
“小孩,你不必这样。”
她怎么会看不懂这份心意,怎么会不懂她的情感。
温璃微微倾身,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明明年纪小那么多,却是踏实的感觉,她轻声说:“江倚青,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我不是别人,我们之间逞强。”
微微愕然间。
事隔经年,记忆像是席卷而来的微风一般浮现,江倚青开始回忆,其实很多事情早已模糊了,却依旧还有几个片段是令人深刻的。
秋日银杏叶落了满地,她跟在中介后头,环视着院子。
“你是户主?”中介扭头打量她:“看起来年纪不大。”
她那时还有点书卷气,扎着高马尾,背着书包,性子倔强,从不露怯,硬生生的点了点头。
再后来她到ro酒吧工作,昼夜颠倒,还要侍弄家里。
母亲刚出院,她在窗口缴欠费。
长长的单子打出来,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自己的学费填了进去,隻留了一张收据。
她的人生从此交错。
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女,轻飘飘的坠落到泥地里。
江倚青仍旧看着窗帘的那一丝缝隙,浮动的灰尘在亮光里跳动。
这一路走来,何曾有人同她说过。
你别逞强了。
不知因为酒意还是别的。
手掌扶着她的肩膀,偏过头去,忍住眼角的泪,嗓音却已经带来细微的哭腔:“你这样算什么。”
温璃轻声道:“我说过,想帮你。”
江倚青胸口起伏,目光哀戚的看着她:“小孩,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同情。”
“你知道的。”温璃声音清冷又坚定,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我对你不是同情。”
她的目光像是一颗石子,砸进了湖泊之中,心也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