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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从前,我打到兖州的时候,曾经被人下过毒。”少顷,只听他说,“若非救治及时,我这命就丢在兖州了。”

我怔住,转头看他。

这事,我从来不曾听过。

“是什么毒?”我问,“谁人下的毒?”

“叫七步散,似砒霜一般,但无色无味。”他说,“下毒的是三皇子,他收买了一个厨子。”

我了然。

三皇子是景璘的兄长,参与了当年的诸皇子之乱。若我没记错的话,他当年占据的,正是兖州。

说来,此人风评不错,颇有些仁厚的名声。从兖州败走之后,他去了并州,打算与同母的五皇子合兵一处。没想到五皇子是个心狠手辣的,将三皇子杀了,吞了他的兵马。

这事,不少人为之惋惜。却不想,他原来还干过这样的事。

“当时,太傅和阿婈都在,吓得不轻。自那之后,他们就对防备刺客之事格外用心。尤其出门在外之时,只要阿婈在,她定然要将每样食物都用银针试了,方才能呈到我的案上。”

遐思中断。

我继续吃樱桃,淡淡道:“是么。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个?”

“你恼了。”

“谁恼了。”我心中冷笑,放下小匙,正色道,“我以为,事分巨细,各司其职。若我不曾记错,杜娘子虽有女官之职,却并非伺候上皇起居的近侍。她与上皇关系匪浅,深得上皇信任,偶尔为之,自是应当。可若将这职责日常担下,却不应当,”

他看着我,目光中别有意味:“你恼我之时,就称我上皇。”

我:“……”

“阿婈是个颇为细致的人,才干不输男子。”不等我接话,他继续道,“这些年,她跟在我身边做了许多事,且做得颇为出色。故而有些本不该她做的,也由她包揽下来。方才,我与阿婈说过了,明日起,这等事都交给吕均来做。”

我很是愣了一下。

“你方才跟她说的?”我狐疑道。

“正是。”他说,“我将她召来,亲自与她谈了此事。”

还专程说这个,仿佛我多不能容人一样。杜婈心里也不知怎么恼我。

但不可否认,我心中变得舒坦了许多。

“是么。”我继续吃樱桃,淡淡道。

“高兴了?”他看着我。

我翻个白眼:“我为何要高兴,与我何干。”

“再给我吃一颗。”他说着,伸手要拿我的小匙。

我转过身,将盘子整个护住:“不给。”

樱桃(下)

他并不放弃,忽而挨上来,只往我面前去取。

温热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他肩宽手长,像将我抱在怀中一样。

我一边护着一边用手肘将他挡开,又好气又好笑:“你说给我吃的,怎还有抢回去的道理?”

“谁说只给你吃了。”他说,“这本就是我们二人吃的。”

“二人吃的怎只有一个匙子?”

“你我用一个匙子,又不是第一回 。”

不知是因为这话语还是他挨得太近,我的耳根烧起来。

他说的是事实。从前在宫学里,我们时常一起吃些东西。有时是他从新丰楼带的茶点,有时是我从家里带的好吃的。

散学后,我们就跑到那小楼里,一边说话一边吃些零嘴,度过黄昏。有时候,也会用到匙子之类的东西,但往往不是我忘了多带一个,就是他忘了多带一个。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说。

“于我而言,并无不同。”他说。

我不理会他,只将他挡住。

忽然,我听到他低低地“嘶”了一声,那手臂收了回去。

转头,只见他皱着眉,一只手捂在那伤臂上。

我一惊,知道这大约是自己方才没轻没重,撞到了伤口上。

“如何了?”我问道。

他摇摇头,却仍皱着眉。

我忙将盘子放下,道:“我看看。”

说罢,我将他的伤臂小心捧着,仔细地看。

只见方才裹的布条倒是好好的,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正当我要拆开,他按住我的手。

“无事,”他说,“歇一歇,过去也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说,“李郎中说,这伤口若是裂了,便要及时处置,不然日后难好。我去唤医官来。”

说罢,我就要起身。

他却仍拉住我的手不放。

“我说了,歇歇便好。”

我盯着他,没有再动。

“你装的。”我说。

他也看着我:“你是说,我这伤是假的?”

“不是……”

“那你凭什么说我是装的?”

我:“……”

见我瞪着他,那张脸上不但毫无愧色,反而露出了一抹微笑,烛光下,双眸熠熠。

他并不松手,用另一只手将榻上的软垫拉过来,堆在背后,靠在上面。

而后,他将我的手捂在双掌之中,看着我,神色慵懒。

“我累了,”他轻声道,“阿黛,让我在这里歇一歇,好么?”

那声音,有些疲惫的低沉,但很是好听。

像一根羽毛,在我的心头拨了一下。

犹豫片刻,我终是没有反对。

有时,我觉得这人与从前比起来,确实变了许多。譬如,从前的他,总是不遗余力地在我面前表现得像个大人,全知全能,从不示弱。不似现在,时而像个耍无赖的顽童。

他却似乎很是满意,唇角仍弯着,没多久,闭上了眼睛。

“阿黛。”他的声音带着些含混的呢喃,“到了洛阳,我带你去吃烩鲤鱼。”

我有些哭笑不得,但看着他的样子,忽而觉得哪里不对。不由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低烧。

我面色一变。

这妖孽,果然不让人省心。

——

医官终究还是被找了来,原本安静的院子,变得到处是人。

幸好经医官诊断,这并非大碍,只是路上天气闷热,他有些中暑。

“上皇自受伤以来,大多日子都在赶路,甚少静养。”医官很是无奈,道,“虽并非重伤,但上皇毕竟曾经气血受损以致昏厥。如今这天气,大热大汗亦极易招来病邪入侵,一不小心便又抱恙,上皇当慎之再慎才是。”

太上皇躺在榻上,仍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些许暑气罢了,不妨事。”他说,“这伤到了洛阳再养不迟。”

医官还要说话,外头一阵动静传来,兄长、林知贤以及杜婈都到了。

杜婈先一步来到榻前,看着太上皇,一脸着急。

“先前还好好的,怎就又病了?”她说着,就伸手去探他的额头,道,“让我看看……”

那手指还未碰到,太上皇已经抬手止住。

“无事。”他温声道,“医官说了,只是有些中暑,稍加歇息便好。”

杜婈看着他,面色不定,少顷,收回手。

“如此,万不可掉以轻心。”林知贤神色严肃,问医官,“明日上皇还要起驾回洛阳,可有什么对策?”

医官忙道:“上皇龙体倒是已经大定,继续上路无妨。只是这一路上,上皇不可再骑马,须得乘车才好。”

林知贤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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