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殿下,你也别多?心,杜云英那样的人平日里肯定跟好多?人结了仇,这不多?行不义必自毙,昨晚就有人看不惯收拾了他。”
萧逐长睫轻颤,久久未言,羽睫上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她若是知?道下手之人是他,还会对他好么,还会像往日一样,护着他么。
快要走到?听雪院了,萧逐忽然停下脚步,挺拔的脊背如松柏。
雪落在?伞顶和他的大半个?肩膀上,他转过头,目光望着她,漆黑的眼底蒙着一层雾气,缓缓问道:
“若真是我杀的,阿宁会如何?”
威胁
两人相对而立, 分明萧逐的眉眼间笑得柔和,他的周身却?忽然迸发出一阵压迫感,铺天盖地的朝姜善宁席卷而来。
伞柄轻移, 微薄的月光映照出那双清寒的眼眸。
姜善宁抬眸, 愣愣的看着萧逐, 他正低着头,漆黑的眼眸凝住她,眼底亮得如满院的落雪一般明镜。
她仔细看了看,竟然可以从他的眼底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殿下,为?什么这么问?”姜善宁张了张唇,不解问道?。
萧逐低笑一声,高大的身躯投下来一大片阴影, 极有?压迫感地笼下来,他沙哑着嗓音又问了一遍:“阿宁, 我说,若是杜云英是我杀的,你会觉得我残忍吗?”
姜善宁一抖, 面前之人清冽的气息传来,她浑身紧绷,额角突突直跳。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方才他问她下手之人是否残忍是一回?事?, 这下又将?下手之人说成?是他自己,萧逐这样问,到底是何意思。
他的那句话从姜善宁心头滚过,她喉咙微哽,五指在袖中捏紧。
周遭陷入沉寂。
见到姜善宁久久未语, 萧逐握住伞柄的五指渐渐圈紧,锋锐指骨弯折, 骨节泛白?。
他在等她的回?答。
寒风吹过两人之间,他稍稍侧身,挡住风口,垂眸盯着身前将?头越来越低,快要埋到胸口的小姑娘。
他抿了抿唇,胸腔中升腾起一阵微妙的情绪,沉默地对峙了几息后,也许真的只有?几息,萧逐却?觉得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
他一再想要试探姜善宁对他的底线,除了初见时姜善宁见过她掐断了那个汉子的喉管,他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暴露过他的本性。
这一次,他并不能忍受杜云英那样的杂碎对她有?非分之想,夜里蒙了面便要去报复。
一如他以前在宫里遭人暗算时,不论忍多久,他都会将?欺他辱他的人杀掉。
然而这一次,他头一回?生出?胆怯。
怕姜善宁不要他。
萧逐眸光动了动,正想说其实人并不是他杀的,肩膀上忽然覆上了一只小手。
姜善宁掀起眼皮,郑重的将?手放在萧逐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说道?:“殿下,倘若真是你做的,那你肯定得避一避风头了。”
萧逐一愣:“避风头?”
“是啊,杜云英是州牧的独子,肯定是宠爱万分,州牧要是知道?是你杀了他的儿子,一定会来找殿下报仇。虽说殿下是皇子,但这里离永京那么远,州牧爱子心切,未必会正眼瞧殿下的身份。”姜善宁抬起头,冷静分析着。
倘若人真的是萧逐所杀,姜善宁根本不在意杜云英如何,她只希望萧逐平平安安的,顺利回?京。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遇到杜云英,是以她并不知道?今生杜云英死后,他的父亲杜詹会如何。
萧逐听到她说的话,眼底的冰霜渐渐消融,神色越发柔和,心头的胆怯少了些许。
他轻声说:“阿宁,谢谢你。”
姜善宁:“殿下,谢什么?”
萧逐抿唇摇了摇头:“没什么。”
风雪渐大,两人同撑一把?伞继续往听雪院走,姜善宁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微潮的掌心,故作轻松的晃了晃双臂。
听雪院门口,萧逐送她到这里,将?掌心的罗伞递给?她,姜善宁犹豫半晌,左右看了看,半信半疑的问道?:“所以殿下,人真的是你杀的吗?”
她又道?:“殿下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你跟我交个底,万一州牧的人来侯府询问,我也好应对。”
萧逐凝着她的双眼,从她的眼底只看出?满满的担忧,他心底不由一窒,缓缓点了点头。
他不想骗她。
是他杀的人。
姜善宁得到回?答,原先的猜想被证实,她喉咙滞涩,看向萧逐的目光中充满心疼。
以前在宫里,他也是这般报仇的吗。
不管自己会不会暴露,不论自己会受到什么伤害,他都像昨夜那般义无反顾。
她久未说话,萧逐的心又提起来,这一晚上他的心就没有?落到实处过,他唇角抿着,院门处挂着几盏灯笼,昏黄的光线照在他的面容上,带着点点孤寂。
姜善宁问道?:“殿下,你有?没有?受伤?”
“并未。”萧逐坦然道?,“他还?伤不了我。”
姜善宁肩膀耷拉下来:“我阿爹今日去州牧府了,还?有?杜云英的尸体,估摸这两日会送到州牧府,只能希望州牧不要揪着这件事?了。”
萧逐颔首:“阿宁放心,此事?我有?办法?处理。”
“殿下,你要怎么做?你不会也要杀了州牧吧?”姜善宁一惊。
州牧杜詹听说是个好人,治下有?方,唯一的污点便是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四处惹事?。
“阿宁放心,我不会杀他的。”萧逐坚定道?。
州牧是皇后的人,若是他死了,必然会引起皇后的注意,现在还?不是跟永京中的帝后交锋的时候。
“杜云英仗势欺人,这是他罪有?应得。”姜善宁笑了笑,望向他:“殿下,我知道?了,夜里天凉,殿下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见。”
说完,她没有?接萧逐手里的伞,转身小跑到了廊下,她拍掉身上的雪,朝萧逐挥了挥手,回?房关上门。
隔绝了萧逐的视线,姜善宁靠在门上,胸脯微微起伏。
果?然,萧逐本性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早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应该知道?的。
杜云英此事?,萧逐处理得不留后患,手段颇为?狠绝。
鼻间仿佛还?能闻到尸体散发的阵阵恶臭,姜善宁掌心按在胸口,心情有?些低落。
其实,萧逐也是有?一些人情味的吧,姜善宁心里想着,若不是她跟他相熟,依照萧逐的性子,姜云铮辱骂他后,也不可能平安活到现在。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何况也是她最先执意接近他,为?了保侯府未来的平安,就得在未来的天子跟前小心侍候。
姜善宁叹了一口气,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向拔步床。
院外?,萧逐站在原地,隔着房门上薄薄的一层窗纸,他看到姜善宁单薄的身躯靠在门上,过了一会儿,人影朝屋里走去。
他转身踏着积雪离开。
燕城州牧府。
月上中天,黑鸦盘旋在枝头,嘶哑着嗓音叫个不停。
正厅里,朔州州牧杜詹靠在一把?圈椅中,擦拭了下额角渗出?的冷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鬓发皆白?,此刻狼狈的靠在椅背上,心里不断回?想皇后和镇北侯的威胁之语。
刚刚送走了镇北侯,他紧绷的神经才能松弛下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