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
好在兖州只是刚刚有这个趋势而已,还没到奢侈成风的地步。
地方上的太守、县令收回礼物后,也明白李跃的行事风格,将心思花在治理上,纷纷上表请罪。
李跃也只是借此事正一正风气而已,并非赶尽杀绝。
军中将校自行拜在李跃面前。
一问之下,才知道很多人是变卖了功田,凑出的礼物,真心实意为李跃感到欢喜。
地方上还能捞点,军中根本就没什么油水,还在李跃的严密控制之下,很难上下其手。
中垒营都尉糜进拱手道:“都督夙兴夜寐,方有我等今日,今诞下两位公子,我等喜不自胜,未想触犯法度。”
望着这些部下,李跃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你们就不想留田地养家室?”
中坚营都尉秦彪道:“些许田地,以后大战再立功便是。”
黑云将与李跃一起从刀山血海里滚出来,忠诚毋庸置疑,嫡系中的嫡系。
这时代很多军队都有人身依附关系,黑云将与自己并非简单的上下级。
“此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无须向某送礼,尔等将心思用在战场上,升迁自有军功评定!”
“唯!”
众人拱手。
李跃又跟他们说了些闲话,缓和了一下气氛,从谈话中李跃也能窥见将士们的心态,经历过苦难的人,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本。
正说着的时候,亲兵来报,“都督,邺城来使!”
李跃一愣,这个时候石闵便是忙着砍人吗,怎么有心思派人来陈留?
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跃当即当着众人去见使者,却是老熟人董闰,“恭喜都督喜得麟儿,大将军特派在下前来贺喜。”
董闰一拍手,身后有宦官宣读诏令,“封长子为长垣伯,次子为外黄子,赏珍宝玩物一百零八件……”
李跃听的有些发昏,不知道石闵这是唱的哪一出。
几个月前还在战场上杀的天昏地暗你死我活,还信誓旦旦的两年之后提百万大军杀过黄河……
当然,这世道将军遍地走,公侯满街是,一个伯一个子,并不算什么。
石闵曾一次性封了上千人为侯。
董闰挥了挥手,宦官和随从们退下。
李跃也挥了挥手,让亲卫和黑云将们退下,只留糜进一人在旁护卫,以他的级别,有些事可以让他听到了。
“大将军别无它意,南北乞活军同气连枝,形如一门兄弟,兄弟之间手脚之争,不可成仇也!”董闰这么一说,李跃就知道石闵的意图了。
一定是承受了巨大压力,想跟黑云军“破镜重圆”。
表面上,他跟李农风光无限,实则两人都被架在火上烤。
杀石遵立石鉴不是小事,石闵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然而,他养孙的身份让他既不能完全融入羯人之中,又不为北地晋人认同,除非他现在去了“石”姓,改回本姓。
石闵想跟黑云山握手言和,自然是好事。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南北乞活军联手,对华夏、对北地千千万万的百姓而言,自然是好事,即便是暂时的联手。
李跃现在的第一要务是休养生息积蓄实力。
“大将军说不成仇,那就不成仇!”李跃忽然有种预感,石闵这么跟自己拉关系,应该是要动手了。
以他的性格绝不会隐忍。
“就知道都督是爽快之人。”
此刻,一场小雨正飞扬在邺城的上空。
琨华殿内,石闵正在与尚书王简、少府王郁、将军周成、苏彦等心腹商议大事。
“大河南北,对殿下有威胁之人,苻洪、姚弋仲、石祇三人,黑云军根基尚浅,无心北上,不足为虑,当引以为援,暂不可为敌也。”王简如今依然成了谋主。
如今邺城虽然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但邺城之外,一切都不明朗。
石虎迁诸胡入河北,使其聚众而居,又让宗室领兵外镇,石闵想走到最后一步,难度颇大。
尤其是襄国石祇,与苻洪、姚弋仲、段勤等人来往密切,已经在聚集大军。
石祇跟其他的石氏亲王不同,别人都是没做之前便嚷嚷出来,生怕天下人不知道,而石祇却只做不说,大军云集,讨伐的对象是谁,不言而喻。
石闵对亲近之人一向言听计从,颔首道:“苻洪有西进之意,本王封其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牧、秦州刺史!”
苻洪的关中都督,来回都几次了,早已没有信用。
“如此,大将军去一劲敌,所剩唯有石祇、姚弋仲二人。”少府王郁道。
周成道:“区区老羌不足为惧,末将愿为殿下擒杀此老贼!”
这话让石闵仰头大笑,“汝乃本王之典韦、许诸也!”
几人一直商议到了晚上,又饮了些酒。
石闵为了控制禁中,琨华殿成了他的府邸,宫人随意调遣,大事商议的差不多后,石闵召来女乐,为众人解乏玩乐。
正兴起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铿锵的脚步声,密密麻麻,仿佛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众人俱是一惊。
石鉴并非一个安分之人,一上位就笼络李农、王泰等人,将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等人笼络到麾下。
“何人之军?”王郁大惊失色。
皇宫之中,还能是谁的军队?
王简脸色也有些难看,周成、苏彦全都惊起,唯有石闵安坐如故,自饮自酌。
顷刻之间,外面已是杀声一片。
不断有人呼喊:“莫要走脱了石闵!”
听到这话,石闵哈哈一笑,缓缓站起,提着长剑,向殿外走去,“几只虫子,也敢来搅扰本王,汝等稍作,某去去就回!”
周成、苏彦紧随其后。
殿门打开,灌入一阵腥风,又吱呀一声被人合上了。
王简、王郁焦急的等待着,只听见外间阵阵惨叫之声,血水一道一道的洒在殿门上。
火把光下,刀光剑影仿佛要浸透进殿一般。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厮杀声就缓缓停歇了。
殿门打开,石闵提剑而归,剑刃已被染成红色,每走一步,上面的血落在木板上。
滴答、滴答……
众人非但没觉得恐惧,反而神色兴奋起来。
其风采犹如霸王复生,跟着这样的主君,天下何人能敌?
石闵扫了众人一眼,“石鉴小儿焉敢谋害本王,明日当取其头颅!”
他是石虎的养孙,石鉴自然就是他叔伯一辈,却成了他嘴中的小儿。
“殿下切不可急于一时,当徐徐剪除石氏宗亲。”
乱年
太宁元年(349年)十二月,石鉴刚刚登基一个月,邺城再一次爆发腥风血雨,乐平王石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等人,领兵夜袭琨华殿,被石闵杀退。
石鉴大惧,斩石苞、李松、张才等人以安抚石闵。
与此同时,镇守襄国的石祗传檄四方,号召天下勤王之师共诛石闵、李农,北地诸胡云集响应。
河北大战拉开序幕,但第一战却不在石闵与石祗之间爆发。
枋头东北面的同山陂。
无数羌人饮恨于此,尸体枕积如山,人尸马尸堆积在一起,断矛残刀斜指向天,连天空都因此变得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