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
几杯酒下肚,她按照试镜剧本片段演了起来,宋挽乔双眼放光,连连鼓掌,女二号当场定下,速度快到难以置信。
一恍惚,慕意清想起了,那时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工作人员,好像就是景初……
她垂下头,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向床上窝成一团的景初,轻声道:“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身份是假的,喜欢的东西是假的,就连性格在交往期间都有所保留掩饰,慕意清冷笑,果然是提名佳女的天赋型演员。
若不是顾及景初的病,她恨不得现在一盆水把床上的人浇醒,赶出房间。
退烧药见效很快,景初停止了喃喃细语,面色也恢復如初。
慕意清不愿多看,退回到客厅,接了杯冷水喝了半杯,屋内闷闷的让她感到燥热,景初还占着她的床,所幸不去想,离开房间去顶楼吹吹风冷静。
林岛本就安静,深夜的天台更甚。
还未到零点,附近练习生入住的宿舍灯火通明,天台上并不昏暗,与练习楼不同,休息室的天台很小,楼层也只有三层半。
慕意清走了几步,看到李蓉儿在迎风抽烟,烟雾缭绕,地面上还有猩红点点。
她转头换了个方向,李蓉儿灭了烟,像看出什么似的,问:“有心事吗?”
慕意清礼貌回头,道:“没有。”
“过来聊会天吧。”
靠近了些,慕意清才发现李蓉儿的眼尾泛红,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李蓉儿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大,只是出道早,其他孩子还在父母羽翼下慢慢长大的年纪,李蓉儿已经远赴异国,进入了残酷激烈的“生死赛决斗”。
她心智成熟,做事情瞻前顾后,会刻意地讨好和巴结对自己有用的人。
当年,《星燃计划》录製前,李蓉儿背调到景初的身份以及她和慕意清的一些事情,所以初次练习室突击时,她便故意cue起二人。
表面上她与景初的身份是导师与练习生,但其实她深知,要想在这个圈子走得长久,是需要这些生来就站在金字塔尖的贵人提携帮助。
比如她努力半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只需要答应过来配合演一场戏,景舒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帮她完成。
对那件事的无能为力,让李蓉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她轻笑道:“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
慕意清望向远方“嗯”声。
那时赛程过半,练习生还剩下二十多个人,慕意清没日没夜地练习自己不熟悉的曲目,因为没有掌握正确的发音方式,嗓子险些哑掉。
李蓉儿说她们是一样的人,活着只是为了赢,证明自己比所有人都强,甚至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包括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但是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慕意清看着李蓉儿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夹在嘴边又放了下来。
她指尖的烟不是女士香烟,是以前港星常抽的,尼古丁含量高于基值的万宝路,红色软壳,焦油味浓重,对不抽烟的人来说简直灾难。
“没事,点吧。”
慕意清虽不喜欢烟味,但片场活动的这些年,大导演、小导演、男演员、女演员,很少有不抽烟的人,她习以为常。
李蓉儿懒了身子,胳膊搭在围栏上,熟练地燃起红万,爱豆出身的她十几岁便光鲜亮丽地活在镜头下,每时每刻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少有在外人面前抽烟的时候。
她吐了口烟圈,脸上还是标准化的舞台笑容,眼底却含着深深的绝望与痛苦,那个舞台上治愈系能量爱豆是装的,眼前这个颓废抑郁的落魄女人才是真的。
慕意清想,人都有很多面,也擅长伪装扮演,甚至会针对不同的人会量身定做自己的性格,景初便是这样,在自己与旁人面前全然不同,多面也就罢了,还有多重人格。
她不知道自己在现在的景初心里处在什么位置?只是因为入戏太深,久久不能放下的替代品吗?若是这样,她有必要死缠烂打地纠缠不休吗?
若不是这样……
若不是这样,她还有机会再次遇见景初吗?
若不是这样,她在这个圈子还会如此顺风顺水吗?
顺风顺水。
慕意清自嘲式地笑了,笑她痴心妄想,笑她爱的人一次次碾碎了她的骄傲、她的自尊。
不是这样就好了,不再遇见就好了。
你别碰我
林岛的夜空不似城市天气不错的时候总有繁星点点,多到让人很难分清哪颗才是最亮的。
一根烟结束,李蓉儿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呼气问道:“输赢没那么重要吧?”
不知是问的自己还是慕意清。
慕意清敛起情绪,答:“重要。”
人生像一场比赛输赢若是不重要宽敞的道路上将会躺满摆烂的闲人路被堵住了,地球还是一如既往地自转公转,人类的生活却不行,所以她认为良性竞争并不是坏事,输赢向来重要。
听完慕意清的回答李蓉儿眸色转明笑出了声:“哈哈,看来我说得没错我们不是一样的人。”
这笑声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学习表演时慕意清习惯将它归结于爱而不得或是迫不得已的无力感。
钟塔鸣响,崭新的一天开始。
钟鸣那瞬间,练习生住的宿舍楼黑了下来,天台上仅剩微微月光和千百颗肉眼可见的星星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