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
怎么会?
“书言?书言你节哀啊!”
秦晨曦在旁边唤她,但程晚吟却只是颓然地坐下,双臂环膝。抬眼望去,隻觉视线所及一片片黑斑涌现,天崩地裂,周围都在剧烈摇晃着。
耳边轰鸣声阵阵,好像有人正在她耳边说话,但程晚吟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在天地间回荡。
“为什么?为什么!”
程晚吟狼狈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脸上淌满了泪水,眼睛也全然变成了红色。她好几次都要跌倒,但还是踉跄地稳住了身体,朝帝宫衝去。
被泪水模糊的眼前,好似再次浮现出她与表妹离别时的画面。
那时,她小心环视四周,微有迟疑,还是选择了跟表妹不辞而别。表妹看着她,将笔搁在石台上,笑着点头。“姐姐去吧。”
但就在她颔首转身奔赴沙场时,衣袍却被对方轻轻拉住。
程晚吟蓦然回首,凝眉望去。
满眼是泪的眼眸中,那个人却与记忆中的不同,抓着她的衣袖,眼中有些不安却仍灿烂笑着。
说出了那未尽的话语。“那你记得早点回来啊……”
她说过这样的话吗?
好像没说,好像又都说了。
程晚吟其实一直未告诉王槿之,那天她根本就舍不得。但是她知道不去不行,不能不去,只能心口一热什么也不说,装作潇洒的离开。
可能分开是她们最好的结果。
但反反覆复的爱恨,无法互相理解的感情,到底该怎样继续呢?
可能都擅长口是心非,又希望对方有所察觉。即便从前交心,也因各种误会渐渐走向末路。所以此时才会堵在喉咙里说出不来?
慢慢将未尽之语变成了沉船、死水、残花,在腐烂中将自己埋葬……
“嘭!”头脑中的那根弦彻底烧断,程晚吟眼前高楼轰然崩塌。她眼中含泪,笑着颔首。
“好。”
泪水从程晚吟眼角滑落,滴在膝盖上,晕染成一团模糊的湿痕。过了许久,她才喃喃地说出了这句话。“我早点回来。”
两人未说的话在这里补全。可马蹄哒哒,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人声鼎沸中。而她看向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表妹了……
方思远番外
没有谁能否认书谨在医术上的造诣。
世人皆传她能医白骨药死人, 擅起死回生之术。
据闻,南诡水患,庆州曾有一妇人得了疫病, 已经没了气息。但右相路过扎了几针, 熬了副药,竟将那妇人从阎罗殿里拉了回来。
医术之高,无人能及。
然而,就是这么高的医术, 却一杯杯喝下了帝王递来的那杯阴毒鸩酒。
方思远紧紧按着眉心。
书言告诉她, 表妹书谨精通岐黄之术的事,深深震撼到了她。
原来对方不止一次知道酒里有毒,她甚至在帝王请她入宫的时候便知道了。
但却拒绝了自己的挽留,哪怕忍着能让人难以忍受的痛, 都没有走出大殿喊来太医,做过任何自救。
书谨什么都没说,请走了宫女太监,和帝王说说笑笑地走向了末路。
方思远靠在门框,嘴角的笑意变得苦涩,浑身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帝王病逝,满京白帆,相府下葬也不敢大办。
看着不断携带礼品、礼金、挽联、花圈等偷偷过来祭拜的官员,方思远看着她们剧烈抽泣着,又转眼看向那敞开的相府大门,快步几步想要进去。
但走到门外,听着里面的哭泣声, 她却又停了下来,手脚一片冰凉。
没有再跨进去的勇气。
方思远目光落在门前挂起的白帆和灯笼, 抬手扶住门框,不由得失神,低垂眼睑掩饰眼底的情绪,渐渐红了眼眶。
十几年前她便是左相,在这个位置上整整待了多少个春秋。对书谨的最初印象记忆早已模糊,但记得依旧是以整个王朝的盛景相连。
那日她刚下朝,恰逢新科状元、榜眼及探花三人跨马游街。
年轻得过分的状元和榜眼一前一后,在京城百姓的簇拥欢笑中,携手共行。尽管穿着一身鲜艳的华服,但仍难掩其浑身清雅出尘之气质。
可能那时候便记在了心上……
那时候,方思远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状元郎身后那位笑得一脸腼腆含蓄的榜眼身上,屏住呼吸,心中怦然心动。
可能对方刚刚在殿试上指点江山、谩骂百官、谴责女帝时的话语尤其锋利,句句说中了方思远的心肺,句句点在了这王朝的沉珂上,故而她对那张飘然若仙的面庞印象也特别深刻。
这时候,相府的马车被人群一挤,险些与正在前行的仪仗队撞上。书言和书谨座下的马匹纷纷受惊起立,街道上更是响起阵阵惊呼。
记忆里她现在的好友书言,也就是昔日的那位状元郎,这时候稳稳坐在马鞍上,一转身牵住了身后马匹缰绳,双腿紧紧夹住身下马腹,用内功控制住了两匹骏马的缰绳。
围观百姓的欢呼声,因为她的动作更加震耳欲聋。
书言笑着回头看向书谨。而引人注目的翩翩仙子则是察觉到了自己,转身看了过来,俊逸的凤眸浅浅微弯起,笑着向她拱手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