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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上却很虚伪的人。那一个个笑容,这时候看起来更像是种讽刺、附和着老师的看法。
这就是别人眼中所看到、所理解的我吗?
我的头胀痛极了,好像掉回了那个噩梦里的透明水缸,窒息感涌了上来。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只是将手伸向「小日的社交手册」,抓住贴满自己照片的那一页。用普通白纸印出来的照片轻易被我扯下、r0u烂,整个页面成为碎片,毁坏殆尽。
眼泪落在残破的纸上,我大声哭着,已顾不得休息室外面的子凡和其他顾客可能会听到。
待我稍微冷静下来後,才明白自己竟这样糟蹋了一直当作护身符、像宝物一样珍贵的笔记本。愧疚感登时覆盖我,我既心疼又抱歉,对於花时间陪伴我制作了笔记本的家人,也对於笔记本。
我果然,是个不好的人……
听见智惟哥推开休息室的门的时候,我正把自己缩成一团。
脱掉鞋袜、闭紧双眼,我双手抱住膝盖,轻轻地前後摇晃身t,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安抚自己。
我已经没有哭了,可是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乾掉,sh黏的触感让我好想去洗脸;但现在这样,我根本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智惟哥没有开口,只是替我们各倒了杯水,并在柜子里翻找了什麽,才默默拉了张椅子坐下。
或许是一直以来的相处,使他明白我暂时没有办法讲话。他安静的陪伴使我的身t也安静下来。良久,我终於抬起头,把面前的水一口气喝光。
谢谢还未说出口,我注意到桌上搁着的透明胶带和剪刀。
「智惟哥……」
智惟哥朝我露出浅浅的笑,彷佛想要我安心。他缓缓起身,看向我,眼底里闪着的好像是心疼。他把皱成一团的笔记本页面摊平、黏妥,再捡起一旁散落的碎纸。那些碎片在他的拼凑之下,慢慢地成为「我」,我看着那一个个破碎的笑重新回到每一个「我」的脸上;但有什麽已经不同、已经失去了。
拼回来的「我」还是我吗?
「日恒,请帮我压着这张,这样b较好贴。」智惟哥就这样把照片一张张拼回原样。胶带覆上那张我小时候在动物园,拿着即可拍相机笑得开怀的照片。智惟哥细心地、慢慢地黏好,不像我黏东西的时候,胶带总有皱褶或黏到小灰尘。他黏贴的方式平整,除了反光以外几乎看不出痕迹。
我继续替智惟哥压着照片,尽可能不让碎屑又再度分散。我观察着他专注而用心的侧脸,懊悔混着感激,使我的眼眶又堆满泪。
「谢谢你,智惟哥、我……」
智惟哥转向我,仍旧带着那个温和的微笑。他一手黏了几条备用的胶带,另一只空出的手伸向我的头顶,轻轻地拍了拍。不晓得为什麽,用这个方法安慰我从来不会失灵。
「没关系,如果你现在还没办法组织想说的话,不用勉强。」
我点点头,挨着智惟哥,把黏好的照片贴回笔记本里。
就像在帮伤口上药、包紮一样。这个想法溜进脑中的时候,我灵机一动,从书包里翻找出一片我珍藏许久、舍不得用的小鸭ok绷,把它贴在页面左上角。尽管只是一个象徵而已,我感觉平静许多。
「智惟哥,对不起,害你要帮我……」我双手掩面、深x1口气,把老师的话转述给智惟哥,「我好害怕、好害怕自己真的是老师口中的那种人,或是正在变成那个样子……」
「你不用一直跟我道歉。虽然我没有办法替你赶走那些怀疑自己的念头,但我知道你并不是老师描述的那一种人。你没有刻意假装自己很yan光、很坚强,只是很努力地想把自己从负面的情绪里拉起来而已。这不是不好的事。只是有时候,我会很想提醒你,不要对自己太严格。」
「好。我会……努力不要对自己太严格的!」我点点头,答应他。
短暂的空白之间,智惟哥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慢慢朝休息室一角的置物柜走去,从中拿出一本书,递给我,「我本来想等你出国前才送给你的;但早点给应该也没关系?」
我低头看封面。竟是那本我曾经想买的,jg装版的《异乡人》。
刚才的烦恼暂时抛到远处,我没忍住,在原地开心地跳了几下。自从在图书馆看过其他版本的译本後,我就不太想到jg装版的事情了。但智惟哥送给我这一本,使得初次见面时那个难为情的回忆重新回放,那天发现《异乡人》被买走的失落,如今被他的温暖给填补起来。几年前的我一定想不到,现在的自己竟然和智惟哥成了好朋友。
「我好喜欢这本书,谢谢你!我一直觉得自己跟莫梭好像。」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所有分辨得出与一时间无法辨别的情感包围住我。
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张开双臂,大力地抱了下智惟哥。
他一愣,我也被自己吓到了,立刻松手。
《异乡人》差点摔到地上,好险我反应过来,也藉着低头接住它的动作,掩饰我红透的脸。
我快速把「小日的社交手册」和《异乡人》收起来,拎起书包。我朝智惟哥挥手,小小声再说了次谢谢,便像小老鼠一样逃跑了。
出了书屋,我才好好将书包背到肩上。用手0了0脸颊,仍烫得像发烧了一样。
蝉鸣声从最初孤单的两三只,到全t大合唱的时候,离别的季节到来。
不仅是毕业、离开学校,更代表着即将离开台湾,到陌生的法国。
离开熟悉的环境,也离开我所喜ai的人们。
毕业典礼办在星期六,我把昨晚准备好的卡片带着,一到学校就先发送出去。工友伯伯、供应营养午餐的阿姨、方蓉,还有班长。最後一张卡片,我犹豫许久,不晓得应该当面给出,还是放到对方绝对能看到的地方就好。
那张卡片是给班导师的。
之前他的那些话,这两个月来仍一直在我脑中回放。或许是在快乐地弹琴的时候,也或许是和家人愉快地用晚餐的时候、在珍惜地和智惟哥相处的时候、和汪琳互传在路上看到的猫咪照片的时候……那些字句不断提醒着我,或许还有其他人也用那样的想法看待我;或许,我有可能真的是那样的人。
五月的时候,曾有好几次,我不小心想起了老师的话。即使原本是开心的,我的心情也立刻像是自由落t一样掉到最底。我开始焦虑起来、眼泪落下後便一发不可收拾,就算旁人如何安抚我都没有用。崩塌之後几个小时,我都处在与世界断连的状态。一整个下午,或甚至是一整天,就因为那几分钟窜入脑海的话语而毁掉。最近状况好转一些;但一不小心想到老师说的话,我的心仍会揪紧、感到难以呼x1。
我不断提醒自己,那并不是老师的错,他只是说出了当下他认为适合、可以帮助我的话语而已。可是那些对我的本质、对我的动机的怀疑、希望我「改善」的想法,还是重重地打击了我的自信。
我知道老师对於我当下不如他理想的反应那样感激、听话,而认为我不尊敬他,因此似乎始终用不太愉快的眼神看我。我也一直很想和老师道歉、告诉他,他的用心我是有接收到且感谢的,却不再有机会。所以我写了这张卡片。
挣扎许久,我决定把卡片放到老师专属的置物信箱里。
回到教室,班长发下礼花,中断了原本正交换着毕业纪念册签名、互赠小礼物,或者一起拍照的同学们。
我轻轻0着礼花的尼龙材质,看着上面烫金的「毕业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