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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师推荐了一家自助式餐厅,位在一间百货公司的十二楼。
我跟着汪琳、妈妈、汪琳的养母,以及老师们先去取餐,留下我那害羞的爸爸,以及汪琳寡言的养父在座位替我们顾包包。我偷偷看着他们朝彼此友善微笑,却没有人先开口的尴尬样子,突然有点想笑。
我刚好和徐老师一起排了装玉米浓汤的队伍。
徐老师很热情、很温暖,才认识她将近一个小时,我就已经好喜欢她了。
「日恒,」徐老师回头看我,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让我也不自觉g起嘴角,「听说你跟汪琳是为了准备这次b赛才认识的?」
「嗯!」
「我看你们感情不错,偷偷告诉你汪琳小时候的故事好不好?」
我猛点头。如果期待能够具t化,现在我的眼中大概装了满满的期待。
徐老师像是讲秘密一样靠近我的耳朵,「以前我在汪琳读的小学教音乐课。有一次,有个不太会唱歌的小朋友被其他同学笑,汪琳就坐在带头笑别人的小男生旁边,直接一掌朝人家头顶拍下去,声音好响亮。」
「真的吗?」我瞪大眼睛,同时想像汪琳小时候的样子。现在的她,应该也会像这样见义勇为、惩罚不友善的人。她的直接、她的勇气,不曾改变。
「是真的。而且她後来很凶地加了一句她那麽勇敢唱出来你还笑人家,要不然你上去唱啊,把小男生吓呆了,他几乎快哭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後来他们班男生都怕她,nv生则把她当作英雄一样。」
听徐老师这麽说,我笑了开来,不禁幻想如果小时候就认识汪琳、和她同校,我的校园生活会是什麽样呢?
我望着徐老师、想着汪琳的儿时,那些她向我说过,以及我所想像的片段,突然觉得,她能有像徐老师这样的大人,在她迷惘、孤单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真的很可贵。我记起自己也同样幸运。尽管学校的生活不愉快,却仍有几位愿意善待我、守护我的人。
智惟哥温暖的笑容倏地浮现在我脑中。
他不也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不晓得智惟哥现在在做什麽。应该也在跟秀霞nn吃晚餐吧?我记得听他说过,这几天智憓姊姊也会待在书屋,或许他们三人正快乐地聊着天。嗯,智憓姊姊喜欢聊天吗?她的话好像不多……
等待舀汤的队伍逐渐缩短。徐老师出声提醒,我才回过神来,也装了自己的份。
我一向吃得不多,只盛了玉米浓汤、夹了几颗水饺就回到位子上。汪琳也已装好餐点,让她的养父与我的爸爸去找想吃的。
我才刚坐下,汪琳就问,「徐老师刚刚跟你说什麽?看你笑成那样。」
「老师跟我说了你小时候的事。」我老实回答。
「坏话?」汪琳挑起左边眉毛,用叉子戳盘里的麻婆豆腐。
「不是!」我赶紧摇头澄清,又突然觉得,好像应该再多夸夸她得奖的事,「然後……然後、你能得奖我真的、真的好开心。虽、虽然是後,我往附近的捷运站走。
我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轻松、飞扬与归属感使我兴奋地想立刻告诉爸爸妈妈诊断的结果。可与此同时,又觉得好想哭——那并不是难过,而是多年後终於明白自己的「不一样」的原因,明白我并不是一个「不好的人」、明白一直以来感觉格格不入,都有所解释。有趣的是,我又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彷佛某部分的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很久很久,毫无困难地接受了我是泛自闭光谱者的事实。
回到家里,我换了居家服,带着那张诊断证明书到客厅找爸爸妈妈。他们知道我想要聊确诊的事,便把电视关掉。
「顺利吗?」妈妈挪出空位,让我挤到她和爸爸中间。
我点点头。
「医生怎麽说?」
深x1一口气,刚才那些混杂的情绪终於要被释放出来。「她说,我应该是泛自闭光谱者。然後,也有点注意力不集中,就是adhd。」
我把诊断书亮出来给爸爸妈妈看,听到爸爸轻声读着纸上的字,「自闭症类群障碍——亚斯伯格症候群?」
「噢,那个!」我像是被喂了关键字的搜寻引擎,开始解释,「医生有跟我说,亚斯伯格这个词已经在二零一三年的时候停用了、合并到整个泛自闭光谱;但因为有些地方还在用旧的诊断手册,或是为了方便理解,所以正式诊断书上还是会补上亚斯伯格。」
爸爸点头,妈妈还在低头认真地诊断内容。
客厅突然变得好安静,我的内心像是演出结束後拉起的布幕。那个想哭的感觉又窜回我的鼻尖,酸涩感使我眨了眨眼,重新开口想填补空白,说出来的话语却被泪水打散,「我、我去找医生之前,查了很多资料……虽然很多nv生好像都跟我一样,很晚才被确诊,可是……还是有很多其实很明显的特徵……这阵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自己的不一样,不是因为我是坏小孩……我、我会不会b较快乐呢?我一直、一直以为,很多事情是因为我不好、因为我做错了什麽才发生的……」
爸爸紧紧拥抱我,我的眼泪滴到他的手臂上。妈妈递给我面纸,我小声道了谢。
我轻轻地在爸爸抱着我的空间里前後摇晃身t,待平静一些,才补充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不是因为难过所以哭的。只是、只是好像突然深刻认识了自己,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的错,所以很……感动?」我试图挤出微笑,现在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怪。
「没事,我跟妈妈都知道。」爸爸拍了拍我的背,他掌心的温度和适中的力道让我放松下来。
被理解的感觉很温暖。
理解自己也是。
晚餐时,妈妈特地煮了我喜欢的番茄炒蛋。
我一边享受着番茄的酸甜在口中绽放开来的美味,一边回顾着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泪水又掉入我的碗里,我从汤匙里的饭嚐到一口咸。
但是我知道,更认识自己以後,我也能够对自己更加温柔。
以前的那些伤口,似乎也因为这一个诊断、这一个名称而得以癒合。
确诊泛自闭光谱後的几个星期,我像是小时候研究布拉姆斯生平那样着迷地,查找了各式各样与泛自闭光谱相关的资讯。
每一天,我都透过其他与我有相似经验的人们的分享,更了解自己一点点。我不断认识新的名词、情况,并分析自己。当我发觉自己的某些情绪反应可以归类在哪一些词汇时,就在笔记本里记录下来。我想,这可以帮助我以後面对类似状态时,调适地更好。
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距离八月的。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什麽神秘的力量,但光是这本文集的封面和这一篇文章,就足够让我相信,冥冥之中有什麽正在发生。
当那句「五年的距离,只盼你安好」进入眼底,我的眼中也蒙上一层水雾。直觉告诉我,这个名叫「知心」的人,很有可能是智惟哥。
不,我相信这真的是他。
我一直记得他喜欢水彩,向yan书屋的柜台後方也挂了几幅他的水彩画。尽管我对构图之类的技术一窍不通,上se的方式和画风,我还是可以看懂一点点的。
我没有意识到眼泪已经开始掉,直到书籍页面被泪水沾sh。
结帐的时候,店员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慌乱地ch0u了面纸给我。我道了谢,看着她把文集放入纸袋、贴好胶带封口。
上飞机後,我紧紧抓着文集。整趟航程,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