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简单以为这场冷战在这个冷冬暖阳的早晨终于休战。
电话不通,不知道佟霖是不是在忙,害怕自己小题大做,直觉又告诉自己没有那么简单。
他一边走向停车场,一边打开手机,打算给佟霖发去消息,正巧手机铃声响起。
划动屏幕的手指一顿,思索几秒后还是接通了电话,林景舟对着电话那头恭敬道:“姑姑。”
“哎呀,景舟都结婚了还叫什么姑姑,”对面话锋一转,“不过也随便你们年轻人了。”
“有件事我前几天就想和你说了,”佟母噙着笑,保持刻意的亲切,“就是佟霖工作的事啊,我觉得还是得和你商量一下。”
“怎么了?”
听见提到佟霖的名字,林景舟拉开车门的手一顿,佟母应该是有要事商量才会给他这个难得联系的女婿打电话。
“你们学校不是会安排配偶工作的吗?佟霖现在终归是个助理,也不是什么正式工作,不如把她安排去做行政,这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佟母面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婿、曾经的侄子还是有点畏惧,但一想到这事关乎佟霖的未来,还是豁下脸面主动开口。
林景舟背靠车门,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有随意开口说话。
死寂一般的沉默,毕竟是求人办事,佟母也有些心虚。
林景舟简单衡量了下,才缓缓开口:“这是佟霖的想法吗?”
一针见血地刺破问题的关键。
佟母噎了下,她仍不死心,“这不是大家在商量吗?你们现在是夫妻,都这么忙的话有小孩了怎么办?佟霖转岗后也有时间照顾家里。”
搬出后代培育问题,说明佟母和佟霖对转岗这事已经有过交流,但这个交流结果应该是不太理想。黔驴技穷的佟母这才找上了他,希望以他为突破口说服佟霖转岗。
林景舟心下了然,他直截了当地拒绝:“姑姑,恕我不能做主。”
佟母说了一大通已经有些唇干口燥,没曾想林景舟轻而易举地就回绝了她,有些恼怒道:“你的意思是你连这点忙都不帮了?”
林景舟耐心解释:“如果是佟霖主动向我提出转岗,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忙。既然她没有提出这件事,我也不会干涉她的想法。”
“我说……”佟母有点被林景舟的执着气得哑口无言,“你们年轻人就是太天真……”
“姑姑,我觉得您可以尝试理解和尊重您认为的天真。据我所知,佟霖对现在工作以及未来职业规划已经相当清晰明确,这并不是天真,而是她作为成年人深思熟虑的结果。”
“任何亲密关系都是以互相尊重为前提,包括夫妻、包括母女。”
林景舟自知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语气又软了下来,“我托朋友在波士顿买到了您常吃的维生素,仍寄到苏南可以吗?或者给我一个您现在的住址。”
佟母见林景舟一副怎样也不肯松口的模样,觉得这对夫妻脾气都大得很,只好顺着他给的台阶就下了。
一通电话最终以老生常谈的健康话题收尾。
通话结束,手机界面重新回到微信消息栏,林景舟的眼睛紧盯着佟霖的那条消息。
【l:如果我选择继续追究下去,你会觉得我咄咄逼人吗?】
追究?
林景舟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彻底扯下了领带,松了两颗衬衫扣子,长舒一口气。
好像终于知道她的想法。
停留了半晌,他转身朝行政楼走去。
-
苏北区派出所调解室内。
身穿干练警服的年轻警官给佟霖倒了杯水,递到佟霖跟前,“对方的意思是他已经在网上公开道歉,学校也会对他后续做出处分处理,他表示会根据你的需求做出精神损失赔偿,关于赔偿金额这件事你们可以通过调解的办法进行协商。”
佟霖接过纸杯,热水的温度透过纸杯直达手心,灼烧的痛感让人警醒。
道歉、处分、赔偿、调解。
好像每一步都是正确的,却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道歉和赔偿是她作为受害人最基本的权益,处分是学校对徐一鸣的惩罚。
如果这件事的起因是误会,佟霖可能会选择调解。可是徐一鸣在帖子里故意颠倒是非,多个账号故意顶帖造谣,在陆恒然回帖后仍旧死不悔改。
这不是误会,而本就是因为嫉妒而蓄意造谣污蔑。
她不想就这样选择调解,可是陆恒然说得也没错,徐一鸣已经延毕半年,因背负处分又要再延毕一年,不说这将是他科研生涯的污点,很多要求严格的大厂也不会再录用他。
警察见佟霖面色松动,又补充道:“并且他说想要当面给您道歉,恳求佟小姐不要再继续追究下去……”
佟霖握住水杯,静静地坐在那里,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嘴唇微抿。
她的内心仍在纠结,很想很想大声告诉对方,被污蔑,被恶意造谣,遭受网暴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这段时间她特意把自己忙得像个晕头转向的陀螺,刻意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可评论里的一些肮脏下作的话依旧如同刺剑一般刺向心脏。
“我……”
佟霖咬咬牙,正下定决心说出内心真正的想法,就听见一道声音替她做了回答。
“为什么不能继续追究?”林景舟的声音从半掩着的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