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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春应下。踟蹰一秒忽然问:三爷,您还打算和西门小姐在一起吗?

黄春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生怕又迎来像下午在金库通电话时那样让人忐忑煎熬的沉默。

为什么不?三爷冷笑:不就是冒出个男人嘛,面都不敢露的家伙,不值一提。

大概嘴硬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可以减轻扎心之痛吧。

黄春是个比海东会说话的,三爷您说的极是,这四九城里,您是头等人才,比您年轻的没您有钱,比您有钱的没您年轻,哪个男人能跟您比

这话对三爷一点安慰作用都起不到,三爷直接打断,吩咐道:眼下头等大事,是在肃奸委员会发觉西门音与苏韧案有关之前,把西门背后的麻烦给解决掉。

至于其他的,篝火在他脸上形成跳跃的光影,又映在他的眼中,摇曳、动荡,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语气幽幽说道:等这些结束了,我再跟她算账。

惊闺叁

油灯微弱,西门太太坐在三屉桌旁,用一团洗染过旧的毛绳,给小儿子织一件外套。搬家两天了,她一直睡不着,预谋杀人的人,心力交瘁。

她不觉发出微微的一声叹息。

炕上的西门音睁开了眼睛。她躺下一个时辰了,完全没有睡意,西角楼和苏明珰轮番对她侵扰,母亲那时不时的叹息也让她揪心。旧房子的窗帘挂到新赁的这间屋子上有点短,紧着下边挂,于是上边留着一条缝,可以看到屋檐外的星子,小小的、瑟缩的,仿佛冻得发抖。

苏明珰被拿去三天三夜了西门音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一幕又一幕可能发生的画面,苏明珰敌不住刑逼招了供,她和母亲的筹划失败,军警登堂入室

越想越怕,白日里的淡定不过是做给母亲看的,越是危机时刻,越是不能泄了士气。母亲已经慌乱,若她也表现出方寸大乱的样子,娘儿俩益发得六神无主了。

音音!忽然母亲警觉地唤了一声。

西门音心头一跳,也察觉到什么,屏息静气,凝神细听,院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踪之声。

西门音连忙起身,摸过枕边叠放着的丝绵小袄披上,然后撩开窗帘一角,向外瞧去,与此同时她母亲把油灯吹灭了。

雪光映照下,小东屋门口进去两个人,一高一矮,西门立刻看出了那是苏明珰和她的姨娘朱氏。

俩人进屋后,嘭地关上门,随即油灯点上了,窗户纸映出人影晃动,而接下去便是低而快的争吵声。

西门音和母亲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苏明珰回来了,没有军警跟随,她们又侥幸过了一关。

西门太太蹑足走到门口,把门微微开了一条缝,试图听小东屋争吵的内容。

此时已是午夜两点钟,院子里的住户多是苦人,劳累一整天,到这个钟点正是睡得沉的时候,吵都吵不醒。而西门她们这间北屋距离小东屋最近,虽然苏明珰和朱氏把声音压的很低,但激动时还是会有零星的一句两句传出来。

似乎是苏明珰到八大胡同卖绢花被朱氏误以为做暗娼,朱氏在受审时对特派员交代了,引得苏明珰现在大发小姐脾气!

夜深天凉,西门音摸黑下地,趿拉了鞋去给母亲搭上披肩,低声让母亲休息。西门太太答应着又听了两耳朵,只隐约听见朱氏理屈地说了一句:你总去那种地方,让我怎么想,接着就被苏明珰用几乎听不懂的山西话骂了个狗血淋头。

座钟的钟摆磕托磕托地摇动着,西门母女总算安了心,上炕睡下了。小东屋那边却战火正盛,苏明珰究竟是大家闺秀,长这么大,颐指气使是有的,骂人却不曾,但今儿却被朱氏气得破了例,在她看来,姨娘纵然误会了她做暗娼,也不该直接在人前说出来。

小南房的大肚子媳妇身虚觉浅,有点响动就醒,披了衣服出来,踩着雪走到小东屋,隔着窗纸劝她们。

为免邻居问起究竟,苏明珰和朱氏火速地和好了!她俩谁也不想把起因说出去,虽然那起因是个误会,但毕竟是个不体面的误会,说出去都嫌脏了嘴

大杂院总算安静下来,苏明珰忆起同特务兜圈逃跑时的情景,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凶险万分,如果没有王忠福的欠条、如果自己情急想不到利用这个欠条来做后路,如果没有那个抱打不平的人出现,任何一个环节掉链子,自己都非栽不可。

不过后患也堪忧那个打抱不平的人,他是什么人?他会被肃奸委员查到并调查吗?他看到自己吞了纸团,会揭发吗?

苏明珰心慌气短,第一次收到威胁自己的神秘纸条时,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感觉自己不小心埋了一颗定时炸弹。

可怎么办呐,苏大小姐觉得自己今晚是睡不着了,万一那个人被抓到万一那个人万一然而,她很快便发出了死甜死甜的酣睡声。

难以入眠的朱氏听到鼾声不由摇头,死丫头怎就恁般心大啊!

翌日一早,朱氏去筛子胡同接自己的龙凤胎,回来时朱大舅也来了,朱氏让他帮忙钉锁,昨晚一回来朱氏就发现门锁坏了,叵耐深更半夜,只好从里面用破缸顶了一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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