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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问者:我们跟校方核实过了,根本没有干杂活这回事。而你的继母朱氏,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的话。

苏明珰:姨娘跟你们怎么说的?

审问者:她说你在做暗娼。

此处注着苏惊惧难堪,似欲哭泣状几个字。

审问者:你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对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总不想做暗娼的事被传得人尽皆知吧。

吴问雄看出审问者这里采取的策略跟他审朱氏的时候如出一辙,都是拿对方最在乎的东西施压。对朱氏,是她的孩子,对苏明珰,则是清白名声。这一招施压一向有效,吴问雄翻到下页一看,果然有收获

苏明珰:我交代,之前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

记录的空白处在这里标了个感叹号,以示记录者对此信息的重视。

苏明珰:当初那些杀千刀不是,那些军警查封太谷宅子时,我趁人不注意,带了些钱出去。

审问者:多少钱,现在何处?

苏明珰:钱不多,十块大洋。一开始我把这些钱埋在无边寺西北角的井台下,后来要跟着姨娘来北平,我才把钱挖出来。

吴问雄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审问者的心情有多懊恼。十块大洋,搞得神神秘秘,还瞒着军警?这雷声大雨点小的供述,白瞎了刚才那个感叹号。

审问者:苏明珰,事到如今你还耍滑头。

空白处一排小字苏狡诈,实可厌。

苏明珰:这事儿跟我后来拿钱回家有关。你们别打岔,听我说完!

审问者:莫废话!讲!

苏明珰:因为这些钱不多,即使我们四张嘴每天窝头棒渣粥,也支应不过三个月,如果想持续填饱肚子,就必须让钱生钱,所以,到北平以后,我就把这十块大洋做本金,做起了小买卖。我每次拿回家的钱,就是做买卖挣的。

审问者:做买卖,就你?

苏明珰:我怎么了?我是从小听着算盘声长大的,是我父亲手把着手培养的继承人。你们上西北地界打听打听去,太谷苏氏是什么分量!我家最鼎盛的时候,孔祥熙见了家父都要礼让三分。

透过文字,吴问雄都能感觉到一股听丫头片子吹牛逼的焦躁感,想必审问者的感觉也好不到哪去。

审问者:说说吧,你卖的什么?

苏明珰:女孩子打扮用的饰品。

审问者:饰品?

苏明珰:没错,我家过去在南方有联号,自产自销,供应西北和察哈尔的绸缎市场,有一种廉价缎面质地很差,裁衣裳太软,做头纱太硬,很难发卖。家母在世的时候想过一个办法,用这种绸子做绢花饰品,成型后竟比一般的绸料更灵动,但是有一个毛病,就是绢花做工太过精细,量产的话需要众多人力,那时候家父正在做锡矿霸盘,根本顾不过来,所以就不了了之了。直到去年,我把太谷最好的织工攒到一起,改良了绢花工艺,正盘算着量产的事儿呢,军警就来抄家了!

审问者:那么,你现在就是在做这种生意?

苏明珰:对,你们可以去调查,料子是从德兴绸庄裁的,人工请的是灯市口附近的一个老手艺人,现在刚起步半个月,成品 39 支,多数卖到了八大胡同,现在还有 5 支未卖出,在我的书袋里放着。

审问者:所以朱氏的兄弟看到你去了八大胡同,其实是去卖头花的?

苏明珰:是啊,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戴着饰品走来走去,顾客觉得好看,就会凑过来询价,然后我就报一个稍高的价格,给她们还价的空间。不过,很少有女人会在让自己变漂亮这件事儿上省钱的。

吴问雄发现,相比于前半场询问时的情绪化和缺心眼儿,苏明珰谈及生意时竟然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字里行间还透着一股生意人的精明劲儿。似乎她真的只是在生活上被惯坏了,而在做生意上则是一把好手。

审问者当时也发现了这一变化,在一旁的空白处写了一行小字,奇哉,谈及生意精明如斯,前后竟判若两人。

审问者:可你为何要对朱氏隐瞒?

苏明珰:我姨娘对做生意有心理阴影,因为她的父亲当年遭受生意失败的打击自杀了,后来朱大舅开铺子又赔的精光,所以他们一家人现在是谈生意色变,如果她知道有十块钱,是决计不允许拿去做生意的。与其闹出无谓的纷争,不如我隐瞒不报,直接挣了钱拿回家去省事。

询问进行到这里,看似解开了疑团,但其实于他们的调查毫无进展。

吴问雄带着失望翻到下一页,看话术和说话风格,审问者明显是换了另一个人,大约前一位在受挫后出去吸烟了。而苏明珰的小姐病又犯了。起因是她口渴要喝水,审问者让人给了一碗凉白开,她却点名要金瓜贡茶。这种高级货当然是不可能有的,于是她只能将就着喝白水,但又抱怨装水的碗是粗陶,剌嘴

由于上峰规定审问时必须事无巨细地将被询者的言行记录在案,这一段插曲才得以变成文字被吴问雄看到,不过以记录者字迹之潦草,可以想见此女当时有多让人挠头。

吴问雄揉了揉眉心,然后翻开卷宗继续往下看

审问者:言归正传吧,不论你是否与令尊暗中联系,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而隐瞒,你和朱氏只有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推动案子尽快落定,你们的生活秩序才能回归正常,你也不愿意天天这样被军警请来审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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