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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偏殿外头看着不起眼,走进去方知戒备森严。庾晚音一见这些侍卫的阵势,心臟就开始缩紧。
室内一片狼藉。摔碎的器皿、翻倒的屏风散乱一地,尚未收拾。皇帝被绑在床上,气息奄奄,已经陷入昏迷。
他的身上、额上又是一片血肉模糊,就连双手的指甲都磨损裂开了,惨不忍睹。萧添采正为他包扎,转头见到庾晚音的脸色,连忙跪下。
庾晚音深呼吸几次才能发出声音:“为什么不行针让他睡去?”
萧添采:“陛下这回发作不比往日,行针已经不起作用了。微臣开了安神的药,加了几回剂量强灌下去,刚刚才见效……”
他小心翼翼道:“娘娘,陛下体内毒素淤积,已入膏肓,这一次……”
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
烛火拖长了庾晚音的影子,像要扯着她沉沉地朝下坠。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地问:“还有多久?”
“……这毒在脑子里,或许这两日便会浑身瘫痪。接着便是神志不清,或许还会眼瞎耳聋,至多拖上十天半月……”萧添采咬紧后槽牙,神色中也有内疚与不甘,“微臣无能,愧对陛下与娘娘重托,请娘娘降罪。”
庾晚音从他手中接过药,坐到床边捧起夏侯澹的手。药粉洒在指甲翻开处的血肉上,连她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夏侯澹却昏沉着毫无反应。
庾晚音细致地包扎了伤口,轻声道:“继续加药,尽量让他一直睡着。”
萧添采以为她已经接受现实,隻想减轻夏侯澹离去前的痛苦,只能沉重叩头:“是。”
庾晩音在偏殿一直陪到天亮才离开。
她又朝偏殿加派了暗卫,吩咐此处严禁出入。对外则宣称皇帝偶感不适,今日不朝。
国事刚刚步入正轨,早朝虽然取消,许多事务却依旧需要人拿主意。
庾晚音回了趟寝宫梳洗更衣,准备去见人。
哑女服侍着她褪下外袍,愣了愣,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下察看。
“怎么了?——哦,”庾晚音这才看到自己袖口的血迹,见哑女还在找伤口,安慰道,“不是我的伤。陛下……陛下不慎跌了一跤,蹭破了。”她几秒内拿定主意,将这句作为对外统一说辞。
哑女瞧了瞧庾晚音的表情,没再表示什么,只在她换完衣服打算离开时又拉住了她,端来一碗温热的甜粥并几道小菜。
庾晚音恍然间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她揉了把哑女的脑袋,一口干了甜粥,心绪稍定。转头望着阴沉的天色,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再给你最后一天。别不识好歹,明日我就罢工。”
哑女:“?”
庾晚音代批了一迭急奏,又召人询问图尔的消息,结果依旧是没有回音。那所谓的转机,仿佛只是无名客为了脱身而编出来的说辞。
庾晚音挥退了旁人,忽然趴倒在御书房的桌案上,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庾晚音警觉抬头:“谁?”
“娘娘。”一名暗卫也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低头朝她行礼。
“十二?”庾晚音认出了他的脸,“今日不是你轮班吧?”
十二:“陛下早有吩咐,若他病倒,娘娘身边的暗岗也要立即增加。因为是密令,所以属下今日藏在暗中保护,请娘娘勿怪。”
“那你现在怎么出来了?”
“禀娘娘,那位哑女方才从寝宫消失了一刻钟。”
庾晚音的心突地一跳。
十二:“她一向滑溜,又似乎看准了其他暗卫所在,闪身极快,从他们看不到的死角里脱身了。只有属下是今日新增的人,她没有防备,让属下瞧见了她一闪而过,去了小药房的方向。”
所谓小药房是近日才改造出来的一间屋子,隻为夏侯澹一人服务。夏侯澹病情渐重,要喝大量安神止痛的药。有心人若是翻看药渣,就能判断出他情况极差。所以为了保密,这小药房的位置极为隐蔽,普通宫人根本找不到。
庾晚音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陛下那边没事吧?”
十二:“娘娘放心,偏殿此刻如同铜墙铁壁,没人混得进去。”
庾晚音冷静下来,凝神思索。
其实到这一步,任何异状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异状。如今线索已经出现,只是还需要顺藤摸瓜才能找到谜底。
时间紧迫,她吩咐十二:“让偏殿把小药房今日送去的药全部倒掉,重新煎过。继续监视哑女,但是不要打草惊蛇,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结果这一日接下来的时间,哑女却又老实了。
入夜后夏侯澹在偏殿里醒过一次,从睁眼的第一秒就拿头去撞床柱。
他身上的绑缚已经松了,此时骤然动作,四周宫人猝不及防,硬是让他结结实实撞了两下才扑过去按住他。
庾晚音试图喂他喝药,夏侯澹却不断挣扎,双眼对不上焦,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庾晚音唤了几声,他恍如未闻。最后还是被暗卫掰开牙关,用蛮力灌下去的药。
他重新昏迷后,身经百战的暗卫都红了眼眶,担忧地偷看庾晚音。
庾晚音呆立了片刻:“他不认得我了。”
暗卫喃喃找话安慰她。
庾晚音隻觉得荒诞:“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去开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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