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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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私人墓园内,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刚刚结束,前来吊唁的各界名流纷纷与亲属告别离去,原先拥挤的场地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顾戚摆摆手,撑伞的手下微微欠身,无声退下,墓碑前终于只剩他们两人。
草坡上松柏葱郁,凉风裹挟着水汽扑在脸上,顾爵看着碑上父母的遗照,内心平静远胜悲伤,他知道,那是杀戮前短暂的安宁,伫立良久,他问顾戚:“人找到了吗?”
顾戚说:“在缅北。”
顾爵深深呼了口气:“什么时候动身?”
顾戚说:“你不能去。”
“我必须得去,”顾爵冷冷道“我要亲自了结他。”
顾戚微抬眼皮,看向他:“但凡你还有一点理智,都不会说出这种不过脑的话。”
像他们这样的人,有无数把‘刀’可以剖开敌人的肚腹,血染双手是最愚蠢的做法。
“安东尼沃森/杀/了我父母,”顾爵与他对视,眸底没有疯狂,只有冷静,“你忘了吗,小时候长辈教我们的道理——”
顾戚皱眉:“顾爵……”
“——一根扎在肉里的刺,如果不把它拔出来,迟早会溃烂化脓,成为跗骨之蛆,”顾爵沙哑道,“我不去,就会烂在‘沼泽’里。”
最难除的是心魔,最难医的是心病,安东尼【沃/森】把顾爵拖进‘沼泽’,他想活下去就得自救。
“你爬出沼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背一条人命吗?”顾戚言辞犀利毫不留情“‘手刃仇人’这种戏码只适合出现在武侠剧,你不是书里热血天真的孤胆英雄,别忘了,你是谁。”
顾爵为这句话笑出声,他反问顾戚:“安东尼算‘人’吗?他把东南亚圈养成自己的制毒乐园,用毒品控制未成年为他卖命,每年经他手流向亚洲的毒品超千吨,死在他手里的警察和平民数不胜数,而现在,就在三天前,因为顾家不愿意跟他合作贩毒,他就在高速上撞死了我父母,你的亲叔叔……你现在告诉我,他是个人?”
安东/尼/【沃/森】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毒虫,捏死一只虫子,并不犯法。
顾戚态度强硬,一字一顿道:“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顾爵说:“你拦不住我。”
兄弟两在细雨中无声对峙,像两头雄兽互不相让,半晌后顾戚率先开口“听着,缅甸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安东尼两天后会因为‘黑吃黑’死在小勐拉……你太引人注目,出境会打草惊蛇,顾爵,拿出你的自制力,不要为了泄愤因小失大。”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见不得光的事交给亡/命徒,他们要把风险降到最低,效率提到最高,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就要面对不可测的变数。
这样太得不偿失。
顾爵闭上眼,挣扎良久终于被那句‘不要因小失大’说动了:“别让他死的太轻松。”
“放心,”顾戚望着前方灰扑扑的天穹“那边的人会好好招呼他的。”
顾爵仰头,任雨水淌过眼睑,突然道:“你说……怎么会有我们这么糟糕的人呢?”
明明是一个人却活成了一座城,筑起坚不可摧的外墙,架起斧钺刀qiang,所有人都在城外夸你固若金汤,也都知道靠近一步不是死就是伤。
顾戚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顾先生’不需要这些多余的东西,他是顾家的‘神明’,要做的是保持永远的理智,做最优的选择:“与其浪费时间思考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不如想想怎么击垮‘雄鹰’。”
雄鹰是安东尼一手缔造的犯罪帝国,老巢在墨西哥。
对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讲,失去首领会元气大伤,却不会立即死亡,所以他们不但要割掉‘雄鹰’的‘头’,还要砍断它的利爪,挖出它的心脏,再把它的肉端上餐桌。
斩草除根才是顾家的作风。
顾爵说“我已经摸清了‘雄鹰’的资金储备体系,安东尼一死,雄鹰内部必起纷争,到时候我会联合欧洲和北美的资本势力攻击他名下的秘密账户,顺利的话不出三个小时就能抽干‘雄鹰’的血。”
再凶猛的禽,一旦被割断咽喉也只能挣扎等死。
“等你的好消息。”
顾戚微拢西装,朝墓碑深鞠一躬,转身离开。
***
顾爵走出墓园的时候雨还在下,车队等在路边,黑西装们静立车旁。
下属快步上前为他撑伞,问“顾少,要回去吗?”
顾爵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站雾气弥漫的山间,听着雨水击打伞面。
啪嗒,啪嗒……
像一首弹给亡者的安魂曲,旋律里没有喜悦,也没有生机,有的只
是一成不变的萧瑟与庄重。
顾爵缓步走下台阶,保镖替他打开车门,但他没有止步。
撑伞的小哥不由道:“……顾少。”
顾爵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轻轻一摆:“我随便走走,不用跟着。”
黑西装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司机降下车窗,朝那小哥喊道“帆哥,我们怎么办?”
助理吴帆叹口气:“先回去吧。”
顾爵这一走就是日升到日落。
他面容英俊,个子出挑,独自行走在城市的街道,靓丽的女孩们都在偷偷看他,而他站在人海中,看路灯一盏盏亮起,延伸向道路尽头。
车流穿梭,行人匆忙
无数陌生人从他身边经过,接孩子放学的父母,商量着待会看什么电影的情侣,在手机里埋怨丈夫的妻子……
他们的幸福很真实,恼怒也很生动。
但这一切都和顾爵无关。
走上大桥的时候口袋里响起手机铃,顾爵接起电话,耐心的等对面的女人撒完娇,他望着浩渺的江面,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无情的话:“我会叫人把福兴路的公寓转到你名下,开的车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随意吧,还需要什么跟吴帆说,他会去办的,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个电话之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干脆利落地掐掉通话,删除号码,一点不担心那头的红颜知己是否能承受这个打击。
跟过他的人都知道顾少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大方,也是出了名的薄情。
不过再痛的情伤在丰厚的分手费面前,也都是不值一提的,二十一世纪,谁还为了那点感情要死要活?何况他们之间本就是银货两讫的交易。
“劳驾,啤酒。”
婆婆戴着老花镜看了眼收银台前西装革履的青年,颤巍巍的捧了一打罐装啤酒出来:“要多少……”
话没说完,一张红色纸币被推过来,彬彬有礼的态度中透着疏离:“不用找了,谢谢。”
顾爵脱下外套,扯松领带,borrelli西服像块破布被随手丢弃,他仰头猛灌一口啤酒,意外地感觉不错。
他漫无目的,孑然一身,长得人模狗样,喝得不知东南西北,然后一头扎进七弯八拐的小巷子,迷路了。
顾爵这才意识到他和这座城市的关系没他想象中那么“熟”,就跟搭伙过日子的半路夫妻似的,知道的知道,不知道的也是真的一点不知道,前者如纸醉金迷的娱乐会所,后者如狭小逼仄的旧居民区。
但是他一点都不慌,非但不慌,还前所未有的惬意。
走累了,就找个角落休息。
喝空的啤酒罐咕噜噜滚落在腿侧,他靠着水泥墙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