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
黑盒吞噬的动作顿时一滞,它由普通礼盒大小涨大至篮球大,覆盖于表层的漆黑蠕动起来,顺着餐桌一路淌至地上。一池无底的黑洞就这么出现在地板上,闲野早在一开始就退到一旁,见黑水没了动静,这才又上前来。
“咔咔”声作响,黑洞的另一端仿佛连接着什么,很快就看到一只苍白的手臂攀在了洞的边缘。手臂主人显然不适用于狭小的出口,它的五指狠狠嵌入地砖之中,凭着蛮力将剩余部分拖拽出来。头颅、肩膀、胸膛,它的上半身几乎被挤碎,随着暴露在空气中又开始发出“咔咔”声,血肉骨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
它像是察觉不到疼痛,复原途中依旧忙着将整具身体拉出,不过一分钟,一个半残的怪物便伫立在闲野面前。
“……雷、雷萨……”低语般的声音自黑盒里冒出,它颤动着身体,与自身相连的黑洞如同沸水般冒泡,顺着深渊之物的双腿开始蔓延。“雷萨,我的雷萨……我终于回来了!”
随着黑色液体完全覆盖住身躯,深渊之物也夹杂着骨肉恢复的声响开始说话,它们语调一致,正在同步般。
“这一次,我要保护好你!我的!我的雷萨!”
完全由漆黑液体包裹的深渊之物看上去更为诡谲,它比闲野高上一头,苍白的肌肤被尽数掩藏,四肢精瘦有力,只有三根手指的爪锐利异常。头部没有毛发,唯有一张惊悚吓人的脸,眼窝深邃瞳孔亮着绿光,没有鼻子和眉毛,占据了一半的大嘴向上咧着,露出那口铁钉似的牙来。
闲野看着眼前不断扭曲着拔高的身影,冷汗自额头滚落,这和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啊!雷萨根本没有召唤出过这种怪物!
黑盒安静下来,转而是那头深渊之物,它站直身子,扭头向四周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了闲野身上。
“雷萨在哪?”它弓着腰,将狰狞的脸凑到闲野前,铁钉状的牙上下碰撞发出声响。尖利的嗓音实在是不适合近距离沟通,闲野忍不住用手捂住耳朵往后退,心中更是翻江倒海,按理说得到黑盒后它就会认主,并且雷萨与它根本没有交集,它不可能认识雷萨!
“……应该是雷萨找到我的!你把他藏到哪去了!”它猛地将闲野一只手攥住,巨力挤压着他的手臂,几乎要把他折断。闲野惨叫一声,用另一只手开始掰弄捶打,然而它并无任何反应,反手就将手中小臂折断。
“啊——”
闲野捂着手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神色慌张,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和中描写的一样。黑盒召唤出的深渊之物根本不存在理智,它们更像是傀儡,只会听从黑盒以及拥有者的命令,而不是像眼前这只怪物一样!
他看向安静的黑盒,表情逐渐惊恐,除非黑盒把意识上传到了召唤物身上!
然而不等闲野细想,被黑盒操控意识的深渊之物再一次动手,这次它选的是闲野的右腿。“把雷萨还给我!你们这群叛徒!”它高声尖啸,怨气与杀意充斥周身,随时会将闲野杀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啊!!我的腿!”
闲野的谎话因黑盒的重锤戛然而止,碎骨扎穿了几乎扁平的右腿,令人昏厥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黑盒再一次发问,利爪已然刺入闲野的另一条腿,它语气森冷:“我的!雷萨!在哪!”
不想再遭受折磨的闲野强止住了哀嚎,他如同死狗般瘫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气若浮云。
“嘶、呼……他在家,我可以让他过来。”他顿了顿,差点昏厥过去,“手机、手机在我口袋里。”
黑盒只是冷冷盯着他,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并未阻止,只是将利爪收了回来。
闲野喘了几声,忍着剧痛拨通了电话,再不把眼前这东西解决去医院,他今天非得死在这儿不可!电话很快就被接通,雷萨显然没想到闲野还会联系自己,声音隔着手机屏幕传了出来,“闲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黑盒躬身,脑袋几乎贴在了手机上。
闲野下意识抖了下手,好歹是稳住了,顺势将免提打开,“你快来我家!我有东西要给你!”他说得又快又急,险些咬到舌头。
“啊?是什么东西啊?明天再拿行吗?”雷萨此时正瘫在沙发上看电影,薯片和肥宅快乐水摆在茶几上,俨然是个惬意的时间。
终于听到雷萨声音的黑盒激动起来,爪子在地上抓蹭,几下就将瓷砖划成碎块。若不是爪子过于锋利,它早就将手机抢过和雷萨说话了!
“你是我祖宗!让你来就赶紧来!”闲野忍不住大骂起来,一想到旁边有个随时能把自己杀了的怪物,他险些哭出声来。“你再不来以后别想见到我了!”
黑盒原本还静静守在一旁,直到听见闲野对着雷萨吼出声,这才动了起来,它朝闲野挥去一爪,手机碎块和两根手指瞬间落地。
“啊——”闲野又陷入了新的一轮惨叫,喷溅出的血液洒在脸上,他终于如愿昏了过去。
另一边,雷萨看着突然挂掉的手机不安起来,他并未听到闲野的惨叫声,在他吼完那句话之后通话便中断了。
“什么情况?”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捏着手机有些犹豫,该不会又是闲野故意给自己找麻烦吧。上次也是这样,半夜把他从被窝里喊起来,说是有急事找他。结果等他火急火燎出门,到闲野家楼下了才被告知原来是想让他给自己带份吃的。
雷萨犹记得他无所谓的腔调,“都是朋友嘛,来都来了,帮我个小忙没这么难吧?”
最终雷萨并未说什么,只是将夜宵塞进他怀里转身走了。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闲野快哭出来的说话腔调不似作假,雷萨莫名想起那个黑盒,眼皮跳动。犹豫几番后,他还是走到门口换上鞋,如果这回还是个玩笑也是算了,要是真发生了什么意外,恐怕他自己都心难安。
闲野的住处离得并不算远,是他花钱租下的一套房,一开始雷萨还纳闷他放着自己家房子不住干嘛租房。问了后也只是得到闲野不耐烦的回答:“我就爱住这儿,没事少打听我的事。”于是雷萨也不会自找没趣再多问了,偶尔还会约着一起出门,住得近倒是方便不少。
走路不过十多分钟的距离,因为担心闲野出事,雷萨还特意扫了辆单车,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只是等他在门口犹豫是直接敲门还是打个电话时,紧阖着的门打开一条缝来。
“雷萨,你进来吧。”
闲野虚弱的声音顺着门缝飘出来。
听到声音后的雷萨松了口气,拉开门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第一眼他便被躺在地上的闲野吸引了注意。一只手以扭曲的姿势摆在身侧,双腿也尽是鲜血,尤其是那条单瘪的腿,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气中。向来趾高气昂的闲野瘫在血泊中,像是只濒死的野狗,见到来人之后也只是变了下表情。
“你这是怎么了!打120了吗!”雷萨惊呼一声,疾步冲到闲野面前,并未注意到身后悄然关上的房门。闲野的伤势过于严重,他不敢乱动,一阵手忙脚乱后掏出手机就要联系救护车。
失血过多的闲野半阖着眼,逐渐模糊的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雷萨的脸,他眼球滚动,将目光定在了雷萨身后。
“他来了。”
雷萨不明所以,电话还未接通,手机发出讯号不良的沙沙声。清脆的脚步声从后面靠近,原本就昏暗的屋里愈发逼仄。雷萨打了个哆嗦,不受控制地缓缓转头,与想象中手持武器的歹徒不同,他只看到了一双在黑眶里亮着绿光的眼睛。
“雷萨!我终于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