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香水
酒杯碰撞的清脆响声夹杂在爵士乐跳动的旋律和压低的交谈声中传来。
私密包厢里并不喧闹,虽然都是来喝酒和寻欢作乐的,但比起普通的夜店酒吧,这里的性质更像是高级沙龙,能踏进这道门的也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上流阶层客户。
角落的座位上,薛汶正拖着下巴发呆。原本正和人说笑的段雀吟眼看他一副忧郁的样子,便将手里的烟放下,接着取下自己鼻梁上的那副玳瑁金丝眼镜,鬼鬼祟祟地摸到薛汶身边,趁后者不注意,把眼镜戴到了薛汶脸上。
然后她倒退一步,盯着眼前的薛汶片刻,接着说:“真可惜,你不喜欢女的,不然我肯定把你绑回段家做上门女婿。”
薛汶长得帅,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的帅既不端正俊朗,也不温文尔雅。段雀吟曾扼要点评,说薛汶是典型的人渣长相,穿西装戴眼镜时甚至更有衣冠禽兽的味道。
这个特质或许可以归因在薛汶的眼睛上。
这是双矛盾的眼。眼尾具有微微下垂的弧度,加上薛汶有轻微的近视却不喜欢戴眼镜,使得他看人时的眼神总会有种不聚焦的漠然。可偏偏他的双眼皮很薄,瞳孔很黑,令眼睛上缘的线条格外清晰,因此自带着锋利感。
其实不止是眼睛,薛汶这张脸的每一处线条都是清晰而锐利的。
他长得最好看的下半张脸,从鼻尖到嘴唇再到下巴,每一道轮廓的起伏都干净利落,仿佛这身皮肉严丝合缝地贴着骨头,没有丝毫累赘多余的地方。而他的嘴角哪怕在不做表情时也会有一点点上扬的角度,让他看起来一直似笑非笑,配上那双眼睛,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有点薄情寡义,哪怕是笑起来,也总觉得他没有真的上心。
薛汶回过神,抬手摘掉眼镜,被段雀吟这个早就上演过无数次的小把戏逗得无语一笑。
正好,段鸿声也手拿两杯酒回来了。他显然听到了段雀吟刚刚的玩笑,抬腿便给了后者一脚,说:“滚蛋,讲什么屁话。”接着将手里的其中一杯酒递给薛汶。
后者接过酒,但没有喝。
段鸿声对此见怪不怪,挨着薛汶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薛汶掏出手机,在看到屏幕上薛怀玉的名字后皱了皱眉。
见他没有接电话,一旁的段鸿声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眼,说:“他前段时间不是出事了吗?这么晚还找你,看来你俩关系确实还不错啊。”
“嗯,他现在跟我住着呢。”薛汶随口应了一句。
对于这件事,薛汶至今不知道薛怀玉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亦或是两口子对这人的溺爱已经远超薛汶的预想,总之,他们竟然真的答应让薛怀玉出院,暂住和薛汶一块住在市区。
“怎么不接?”段鸿声说着,似乎想起什么,拿手指一掸薛汶的脸,翻起旧账来,“哦对,前两天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他嘴里薛汶没接的电话,就是在洗手间里薛汶让薛怀玉挂掉的那个。
被段鸿声这么一提,那天发生的事情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薛汶的头再次开始隐隐作痛,他本想假装没看见这通来电,然而对面相当有毅力,大有他不接就打到接为止的意思,于是薛汶喝了口酒,最终还是摁下了接通键。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的薛怀玉问。
段鸿声此时已自觉地闭嘴,只见他低头在手机上打了一串字,然后递给薛汶看。那上面写的是:【问问他来不来喝?】
薛汶撇了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
“有事,没那么早。干嘛?”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止痛药吃完了,腿疼。”
薛汶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你急着要就打电话让司机买……医院不是给你开了一星期的药吗?怎么今天就吃完了。”
“因为痛,”薛怀玉在短暂的沉默后,给出了一个十分简单粗暴的答案,“既然你还在外面,那我……”
那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叮铃咚隆的响声切断,听那动静仿佛是碰倒了什么,或是摔了。薛汶心里一紧,连忙问薛怀玉怎么回事,然而那头传来的只有忙音,他拿开手机一看,发现这通来电已然挂断了。
薛怀玉看着落在地上,屏幕被磕裂了一小片的手机,平静地扶着墙弯腰将其捡起来,并无视了通话那头薛汶的询问,摁掉了通话。
做完这些后,他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墙上钟表的指针一点点往前走。
二十分钟后,家门打开了。
赶回家的薛汶看着客厅里的薛怀玉,先是顿了顿,视线快速地打量了后者一圈,接着问:“你到底搞什么?药真的吃完了?”
“嗯。”薛怀玉一边回答一边点点头。
薛汶走到沙发边上,把刚买的止痛药丢进薛怀玉怀里,说:“拿着,我去给你装杯水。”
转身时他看见毯子落到地上了,便弯腰将其捡起来,盖到薛怀玉身上。薛怀玉却在这时忽然凑到薛汶的颈侧嗅了嗅。
“哥,你这里有香水味。你不喷香水的,”近在咫尺的距离中,那人开口,同时摸了一下薛汶那片从耳后连到后颈的皮肤,“这就是你说的,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