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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万小柱推开,使劲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些,双手扶住腰部。

“沈凯阳,你怎么了?”巍邢岚见情况不对,也走了过来,但怎么唤他的名字,沈凯阳只是闷着摇头,巍邢岚见他双手死死卡着腰,就轻轻碰了一下,沈凯阳疼得大叫一声弹开,巍邢岚将他的武装带解开,突然的松弛让沈凯阳觉得自己的腰被抽走了似的瘫软下来,巍邢岚赶忙用手臂托住。

见沈凯阳倒下,刘话这才回过神,也聚了过来。

“你继续训练,我先把他扶回去。”巍邢岚十分冷静地处理着有些混乱的场面,把刘话向外推了推。

看着远去的队伍,沈凯阳心中不甘,为什么在最需要集体荣誉的时候自己竟掉了链子,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他想挣开巍邢岚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冲回去,打个报告重新站到队列中,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那样。

那空缺的位置俨然让沈凯阳觉得全然心碎,随着刘话重新看齐的口令,万小柱向右跨出小半步,那个本属于自己的排头兵,彻底成为一个历史。

巍邢岚感觉到扭头望着队伍的沈凯阳传给他一种依依不舍的阻力,他叹了口气,轻轻拽拽沈凯阳;“别看了。”沈凯阳又怎会听得进,继续回头望着,脚步变得愈加拖沓,默默地哽咽也变作轻声的抽泣,巍邢岚也明白他现在的感受,一把将他背到身上,这样向前走反倒轻松些,“先回去休息!”

沈凯阳哇地哭得非常大声,将头埋进巍邢岚的脖子,眼泪渗进他白色的衬领条里,温热温热的。

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巍邢岚给他腾出来的硬床板上,脑子里一团浆糊。

休息一会儿后,腰没有刚才疼的那么厉害了。

沈凯阳胡思乱想着训练场上发生着的状况,大家回来后对自己的态度,越想越害怕,但会发生的,即使怕也没用,终于,空荡荡的走廊上响起大家训练归来急促而放松的脚步声。

第一个推门进来的是王天航,他抓下帽子狠狠往地上一甩,靠了一声,情绪有些激动,找不着北地来回晃荡,等后面的人进来也不分是谁就指着开骂:“什么玩意儿!这排长真瞎了眼啦!”

后头的兄弟顾不得他的叫骂,情绪也好不到哪儿去,进门就扎进角落拉出马轧板着张脸沉沉闷着,剩王天航一人立正中间不停地叫。

结果如何,沈凯阳不用问也已经明白了。

万小柱走到沈凯阳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问:“还疼吗?”

沈凯阳摇摇头赶紧追问:“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才……”

“当然不是!”

“那……”

“嗨!班长下口令的顺序不知咋的错了,结果某些人没反应过来按平常训练的做,那场面啊!毁灭性的集体冒泡!你说这还有啥赢头呐!我就纳闷儿了,训练的时候咋精神那么涣散咧!听清楚班长说了啥就没事儿了,老这么想当然!”

“王天航你别老说别人!有意思吗?”

“哎,还是你好啊凯阳,没留着和我们集体丢人,背个病号的免死令牌早早地升仙回来了,一班这次是死绝了,但性质不同,你是英勇就义,我们是暴死在训练场上呐…还想让别人下不了台,狠劲发自己身上了。”王奇说。

“王奇你给我闭嘴!说什么风凉话!”万小柱冲他吼。

“呀耶!吵什么吵!烦什么烦!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梅萧喘着粗气说。

“班长呢?班长怎么没回来?”沈凯阳问。

“被连长叫到办公室去了,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应付班长吧,待会儿他被连长训完回来我们也不会好受……”朱前进低头摸着帽檐说,大家顿时都静了下来。

也许就像朱前进说的,等刘话回来,又是一场劈头盖脸的暴风骤雨等着一班。

崔斐坐在桌前的靠椅上,极无耐性地扯开冬常服的风纪扣和两颗扣子,点了根烟猛抽一口,如释重负地闭眼缓缓吐出,烟竟烧没了三分之一,他弹弹烟灰,靠上椅子沉默地注视着窗外一片雪白的世界静静沉入傍晚冥冥的暮色中,烟在他周围绕开,蒙上站在桌边的刘话眼里,他克制地轻微咳嗽了声,然后立马收回手继续立正。

“连长……”刘话先开了口。

“嗯。”崔斐的言语没有感情,只是表示自己听见了。

“我让你失望了。”

“对!你让我相当失望!”崔斐竟毫不留情地一拍桌子跳起来冲刘话大骂,情感由淡漠猛地转为爆发,这样的崔斐才是真正的他,“你冲动!慌张!一帮好兵被你带得像盘散沙,你对得起我让你当一班长的信任吗!”

“连长,我让你丢人了……”

“让我?是让你自己吧!”崔斐又坐下,轻轻吸了口烟,“我没想你和二班比,你倒好,答应得干脆,赢了也就罢,作为一班赢是理所当然,输了却是天大的笑话,当时你脑子里有思量过输的可能性多大?军人当然不能怕输,但更重要的是懂得权衡输赢的利益,尽量取得最优的结果,在战役中可以用一场战斗的输来换取大的胜利,但若没有任何胜算,那就采取防御,并不代表懦弱。”

刘话垂头丧气:“连长,我…只是个兵而已。”

“兵怎么了?我不也是从兵干上来的!你的意思是我对你的要求太多太苛刻了?”崔斐的火又烧了上来,他摁灭烟蒂,转身看刘话那悲哀的样子,火气下去了一半。

“把武装带先解了,掐着不难受啊!为啥让你当一班长你知道不?”

刘话摇摇头。

“因为这是积累经验最快的方式,我总这样认为,要把一个人的能力逼出来就得给他一个高压的环境,刘话,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把你接进部队时你对我说了什么?”

“记得,当初连长你问我为什么当兵,我说因为我要当军官。”

“那现在还想吗?”

“想,一直都想。”

“那我以一个军官的标准来要求你,不过分吧。”

“但连长,我来带兵,完全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要得到那么多,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做个合格的班长,带出一批好兵。”

“兵也是要有能力的人才能带得好,你什么都很过硬,骨子里有那么种愣愣的兵味,这是很多军官没有了的秉性,现在的军官大多都是从大学直接就踏进部队,本本分分从最底层的一个士兵干起的越来越少,他们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心高气傲的只知道官的那套,不懂得兵的想法,换成你,你会真服气这样的军官吗?你就是欠一份部队上下关系真真实实的阅历,还有一副尉官的军衔。”

“连长,听您的口气我必须成为军官?”

“不是必须,是必定。刘话你也知道我们l师招兵的条件,都是把每个最拔尖的给要了,这就是我们师牛气的地方!当初那么多人里头,我一眼就挑中你,特别是你说要当军官那话,我真乐了,那样子特认真,眼睛里可以看出一股灵气,你说出了一句让我心动的话,当时我就下了狠心无论如何都要你这个兵了,其实自己有时想想也觉得奇怪,说一点个人情感没有那太假,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作为官和兵,我和你有这份缘,既然要了你,我必须对你负责!”

“我这次让你失望了。”

“不在乎多少次,我只看最终的结果,当兵就像磨刀铸剑,过程痛,但其后就锋利无比,痛在心里头,没人看得见,而锋利的刃会露在外头,提醒人们,你是把经过磨砺出来的宝剑。回去吧,中期考核这桩事就别想了,就当因为自己的冲动而捡来一个教训。”

“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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