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俞安的祖父是中书省的首席宰相,也是周清弈如今的上级。
宋翎从宫里回来,周清弈就升了职。
景帝把他调到中书省做五品中书舍人,负责替皇帝草拟、颁布诏书,也会帮忙处理一些不紧要的奏章。
单说这拟诏一责看似简单,实则门道颇深。诏书作为皇帝下达的命令,自是不能平白直叙,不仅要字字珠玑,官腔十足,还要体现皇家威严,总之是个十分麻烦的差事。
但入了中书省,做了皇帝近臣,接纳上奏文表,兼管内枢事务,于郎君仕途而言,是最好不过的了。
周清弈做出一番成绩,给他长脸,宋翎心中自然欢喜,但面上还是故作淡然:“身为子民,自当为本朝效力,也算是不枉费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季俞安却是不赞同地辩驳道:“昭华,你别这样说。周清弈寒窗苦读,从小小的余杭考到京城,再从科举中拔得头筹,而今入得中书省,在民间已实属不易,跟你这与生俱来的皇子自是比不得的。你一定要多鼓励他,赞许他才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宋翎吃着瓜子,悠哉悠哉道:“你们一个个总觉得我委屈了他,我真是有口难辩,只好随便你们怎么揣测了。”
季俞安沏了一杯茶,微笑送上:“我知道,昭华嘴硬心软,对他肯定是最好的。”
马车在寺庙门前停稳,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
紫薇花挂满枝头,漫步其中,仿佛置身于一片紫色的海洋。
季俞安小心翼翼的,问寺里方丈要了一个绣着桃花的小福袋。
就在他要把福袋放进荷包的时候,宋翎按住他的手,促狭的笑起来:“俞安,你这是来求什么呢?”
只见季俞安鸦睫低垂,双颊飞红,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什么呀……”
一紧张就结巴,他根本没办法对别人撒谎。
宋翎点明道:“上面绣着桃花,你是来求姻缘的?俞安,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季俞安面上泛粉,低头,已是默认。
猜一猜,小季是宋翎的闺蜜还是敌蜜?
儿戏
宋翎大为震惊。
他知道,季俞安跟自己不同。
未成婚之前,宋翎在外头的荒唐名声并不是空穴来风,他是真的爱玩乐、爱热闹。x
与他相比,季俞安的生活就如同古井无波般平静,从没听说他亲近哪个女子,或者是郎君,怎么会突然有个心上人呢?
宋翎难以置信,想要确认,重复问道:“俞安,你真的有心上人了?”
季俞安眸中涟漪繁繁,踌躇片刻,与宋翎坦言道:“昭华,我不想瞒你,所以还是实话告诉你吧。我前些日子结交了一个寒门学子,他说他很喜欢我,对我也很好,但我们之间的门第之差太大,我,我……怕家中长辈不同意。”
当今景朝科举制度已然完善,寒门庶子也可参加科举、翻身做官,但百年历程的世家大族为嫡子挑夫郎,多半还是会选门当户对的郎君。
宋翎念及季俞安面子薄,又是第一次情窦初开,不忍心说重话打击他。
思索了一会儿,他才询问道:“这人考中进士了吗?若是考上了,可以先观察一阵,再慢慢定夺。”
季俞安遗憾地叹了口气:“没有,他今年榜上无名,只能等待下一年的科考应试了。不过他是个有才华的人,我相信他明年一定能考中的。 ”
进士哪有那么容易考上,普天之下人才济济,不缺乏有才之士。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来报考,可最终能被朝廷录取的,不过仅二十人左右。有人考了一辈子,最后还是不得志,郁郁而终。
考不中的那些学子,要么坚持留守京城闷头苦读,等待来年应试,要么灰头土脸,落魄返乡娶妻生子,做其他活计。
不过也有一些功利心比较强的,会果断选择攀附权贵,入赘名门,以求锦绣前程。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那个寒门学子一定有所图谋。
季俞安被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缠上,宋翎顿时有种家里的白菜被野猪拱了的感觉。
宋翎想了想,温声提点道:“俞安,你还是要当心些,别被有心人哄骗了去,现在的文人学子多的是攀龙附凤之人,卖身求荣者也不在少数。他落榜后去接近你,肯定有目的。”
坠入爱河的季俞安,光是想到心仪之人,心里都如同吃了蜜的甜,哪里能听得进好友这苦口婆心的提醒?
季俞安不以为意,微笑着替他辩解:“昭华,没事的。齐郎不会是那种人,他虽身世坎坷,家境清寒,但志向高远,人也有风骨,还很关心我的身体,能记住我的喜好,我们还可以一起赏画吟诗。”
宋翎不屑道:“他现在正是花费心思哄骗你上钩的时候,别说是记住你的喜好和逗你开心了,哪怕是你让他去水里捞月他都能答应,也只有你会相信。”
季俞安蹙眉,不解道:“昭华,你都没有见过他,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呢?”
“因为他行事不妥,根本不是有风骨之人。”宋翎表情严肃,语气不善道:“他若是真的喜欢你,真心待你好,就应该等到金榜题名,有一番作为的时候,再去跟你谈论婚事!俞安,婚姻是大事,不是儿戏,你这是被人算计了,还乖乖的替人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