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行就在一旁看着,忽然问:“你是不是都已经习惯了?因为认定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所以已经懒得和她说你的真心话了。”
飞快的抄写速度骤降下来,直到一字未动。
“也没有很久,提交分班志愿的时候就和她说过,我想学理科。”笔杆在她手里微微弯曲,她笑:“结果如你所见,我马上就要学文了。”
她的长相也是很乖的那种类型,但这时候,她明明在笑,眼里却含着浅浅的冷色。
徐知行单手撑着侧脸,说:“那又怎样?总不能真的听她的话,学文科,以后考个师范院校,毕业了当老师,找个有钱男人结婚,再生个孩子,这样过完一辈子吧?”
这一段,差不多是遗书里的原话。
乔可矜惊叹他的记性是真的好,嘴唇微张,随后又叹了声:“我当然也不想这样,但我昨天就说过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如果昨天没有遇到那个女生,还有你——”
“我只想撕下温恭和认真的标志,做一个无用的人,喝到烂醉而堕落灭亡下去。”
坠落
“但你不能这样。”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乔可矜趴到桌上,脑袋埋在手臂上,声音发闷,“昨天就很想说了,我感觉你比我妈妈还在意我的生死。你知道吗?那个跳桥的女生上新闻了,我看到她脱离生命危险的时候,本来很为她高兴的。可是我妈妈说如果是我跳下去,她就不认我了,连我的尸首都不会去认领。”
“你昨天说的没错,用我这条命换她的悔恨和道歉,根本换不到。就算换到了,这样也不值得。”
她枕着手臂,露出一双黑亮的眸子,真诚说:“徐知行,谢谢你。”
这六个字说得太诚挚,徐知行心跳先是随之变缓,后来又忽然加快,毫无节奏可言,像是忽然被关进笼子里的小动物,慌忙无措地到处碰撞,急于寻找一个出口。
到了最后,红的就变成了他的耳根。
他禁不住干咳了一声,借此稍稍平息激荡的情绪,“没什么好感谢的,我就是觉得,如果能有一个人在意你的话,也许会让你多一点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何况……”
迟迟没有等到后半句,乔可矜眨了下眼,“嗯?何况什么?”
徐知行低声说:“何况我也算是自救。”
乔可矜有点没听明白,只凭着直觉去尽量理解,提出疑问,“也没有人在意你的生死吗?”
“应该是。”
“那我在意。”
徐知行忽然看向她,眼神里透着一点惊愕,略长的眼型都变圆了些。
视线倏地触碰到一起,然后立即弹开。
乔可矜坐直了起来,她意识到在意这个词汇本身就隐含着亲昵而暧昧的意味,耳垂微微泛了红,进一步解释:“毕竟我们同学一场,而且你能在意我的生死,那我也在意你,这样公平。”
说完,她看向了窗外。
好像在掩饰尴尬。
已经七点半了,夏日的天空慢慢变得暗沉,弯弯的月牙挂上了天边,徐知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月色映在瞳孔里,点起了一簇微光。
他低眸没说话,视线落在压在乔可矜手臂下的练习册上。
良久,他站起身,“你慢慢抄,我去玩游戏了,就在客厅里。有事直接喊我,我能听到。”
修长落拓的身影消失在书房外走廊的转角,书房里彻底静了下来,连窗外的蝉鸣都听不到了。乔可矜缓慢地眨了下眼,又握住笔开始奋笔疾书。
娟秀工整的字迹落在练习册上,保持着快速且均匀的频率向后翻。
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她就完成了这五十页的繁重任务。
灵魂从成串的英文字母中脱离出来,捕捉到隐隐约约的电子音效,客厅的声音开得很小,要是不仔细听,几乎什么都听不到。
她把练习册整理好,顺手把后面的答案全都拍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牙半遮半掩在厚厚的云层之后,泛着冷色调的一丝月华倾洒在别墅外的草坪上,这是她鲜少有机会感受的静谧。
但她也没看太久,不过短短几分钟,就拎起了包,走到客厅。
这时徐知行正靠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盘着,冷白纤长的手指在游戏手柄上快速跳跃,电视屏幕上的两个游戏人物尚在酣战。
不过严格来说,应该是一个红发肌肉男正抓着另一个肌肉男锤着打。
虽然没玩过这些游戏,但是乔可矜猜测,徐知行操控的人物应该是红发肌肉男。
否则,他也太垃圾了。
她是打算和徐知行告别的,不过陈梅今晚上通宵班不回来,她也一点都不急,就站在旁边旁观激战,看到那个肌肉男得空反击了几次,都被徐知行躲了过去,然后又被徐知行按着捶打,头顶上的血量掉得飞快。
而男生神情惬意,嘴角不经意上扬着,单是看脸,压根看不出他正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爆揍。
等到对方血量彻底空掉,屏幕上出现了ko。
徐知行把游戏手柄丢到了一边,偏头看她,问:“答案抄完了?”
乔可矜点头:“刚抄完,我把后面的答案也拍下来了,准备回家了。”
听她这么说,徐知行才想起来看了眼电子表,屏幕亮起,正中央显示着八点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