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脾气
住院部楼下通往小花园的那条路上也有这样的大石墩,路过的时候,无所事事的周桓宇似乎触景生情,顿住了脚步,犹豫几番,还是选择再尝试一次那种“飞”起来的感觉,即便这次没有人在下面张开双臂接住他。
双脚并在一起,踩实在球墩顶部那一小块仅容一人站立的弧面上。
瘦小的身体空中轻微摇晃了一下,为了避免自己跌下去,伸平了手臂来稳住重心。
小心翼翼平衡身体后,右手摸进了口袋里,掏出了揣在口袋里的糖果。
周桓宇仔细剥开塑料棍上被压实的包装束口,捏着塑料棒将乳白色的糖球含进嘴巴里。
取下的蓝白色糖纸被装回病服口袋里,打算一会儿去垃圾桶那边再扔掉。
舌尖灵活地勾挑糖球,香醇的奶味儿在口腔里蔓延开,这几日因打点滴而泛苦的舌头,在这一刻被浓浓的甜香幸福包裹住。
糖球在嘴巴被不安分的舌头卷得来回翻动,时不时磕上坚硬的牙齿,发出咯楞咯楞的轻微磕碰声。就这样无聊地、一下下顶弄着嘴里酸奶味儿的糖果,没过一会儿就发觉舌根开始泛酸,只好老老实实把糖吸到一侧,把左脸腮顶起一个小圆弧。
周桓宇极目远眺,目光正追随着天际一排排追逐落日的飞鸟的黑色身影,脑袋也随着视线的转移而转动。
周桓宇放空着大脑,百无聊赖地观赏了会儿落日余晖以及自由翱翔的飞鸟,长长吁了口气,转回头正打算跳下去,忽而一阵热风袭面而来。
盛夏季节傍晚的风并不凉爽,甚至有些闷热,吹得周桓宇浑身腾得燥起来。
也或许并不是风的原故。
而是因为视线下垂之际,突然出现在自己视野里不远处的那个人。
鼻背上那颗小痣被日光映得发亮,存在感极强,跟它的主人一样吸人眼球。
男人在距离自己大概一臂的位置站定,模样倨傲但十分流氓地对自己吹了个口哨,“站得这么高,是嫌脑震荡不够还要再摔个骨折?”
周桓宇揉了揉被风吹得微微发痒的眼皮。
oga猫一样轻盈跃下,动作轻巧到双脚落地几乎没有声音。
周桓宇嘴里咬着糖,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又”字硬生生被自己吞了回去,害怕这个字眼会把顾延的臭脾气点炸。
他小心觑了顾延一眼,不经意对上顾延明暗沉浮的眸光,颈背不知为何一瞬间绷直了,后背燥热难耐有种汗流如注的黏腻感,垂下头小声回答刚才的问题:“这种高度,摔不骨折的…”
顾延看着笨笨地、却十分认真地回应自己嘲讽话语的oga,心里又不由升起想捉摸他一下的坏主意。
“再跳一次。”alpha不怀好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周桓宇惊讶地抬起了头:“啊?”
他右脸腮鼓起一个小小的圆包,热风拂过的同时,他不自觉眨了眨眼,抬眼间眼底毫不设防地泄露出懵懂与疑惑。
周桓宇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夕阳余晖落进他眼眸深处,浅色的琥珀瞳孔里像盛满了流淌的糖蜜,浓稠得化不开。
顾延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想要摸自己的嘴唇,结果刚抬手却碰上冰冷的金属止咬器。
顾延舔了下嘴唇,不耐烦地“啧”了声:“废话真多。”
周桓宇错愕地盯着迈步上前的顾延,睁圆了眼睛,浑身上下警觉了起来,“干、干嘛啊?”
丝毫搞不清楚他的意图,但可以肯定的是,顾延对于折腾他这件事一向乐此不疲。
周桓宇像只受了惊吓的炸毛小猫,本能夹紧了胳膊,应激般向后跳开一大步,想要躲开顾延。
“哎、哎,我再跳一次就是了,你别——”
周桓宇突然止住了话音。
因为顾延没跟他多说废话,直接上手托起了自己的腋下,忽然之间双脚离地,被alpha举在半空,腋下一种奇异诡谲的感觉控制不住地迅速入侵感官。
顾延的动作好像无意间触发了oga某个反应的开关,周桓宇突然像只小飞鼠,一下子朝自己飞扑过来,像是被强力吸铁石吸附过来一样,猛地撞进自己怀里。
顾延没有任何防备,被突如其来飞入怀里的oga撞得倒退了两步。
两具胸膛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稍一扭头鼻尖就蹭到一块温热的布料,纱布下的甜香猛地冲进鼻腔,后颈的腺体像久未进食的饿兽,在嗅到信息素的刹那,激烈地反应起来,像心脏那样火热地跳动起来。
顾延先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用虎口几近粗暴地卡住周桓宇的腋窝,力道凶狠硬是要把周桓宇推远,“靠,周桓宇你干什么,你给我滚远点!”
oga不但没撒手,两条缠着自己脖子的细细手臂反而收得更紧了,顾延甚至有些喘不过气。他两条腿也盘在自己腰间,整个人牢牢地熊抱住自己,在自己怀里扭动个不停,黑t都被他激烈的动作揉搓得皱巴巴的。
顾延一时间怒火烧心,颌角咬得死紧:“周桓宇!你——”
一阵阵清亮的笑声仿若清风中微微摇动的小铃铛,紧贴耳畔滑过,像一团无形的雾气飘游进脑子里,随后,他清晰地听到从身体深处某个地方传来的一声清脆声响——
像打响指的声音,像击碎玻璃的声音,也像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去的声音。
周桓宇被点了穴一样笑个不停:“你先把手拿开啊,你弄得我好痒啊哈哈哈。”
细软的发丝伴随轻柔柔的风刮蹭过顾延敏感的耳廓,蹭得顾延胸腔某处一阵酥麻。
陌生又怪异的感觉塞满了胸腔,令他停滞住了动作以及呼吸,整个人像锈住了一样,表情也凝固在脸上,刚腾起的火气又神奇地瞬间偃旗息鼓。
oga不停在他怀里上下蹭动,一说话还能嗅到他口腔里那种香甜的奶糖味儿,“快点放手啊,也别放腰上啊,腰那里也会哈哈哈。”
顾延心脏像经历了过山车般先跌进谷底又极速升起的失重与惊险感,心底漫起一种强烈的痒意。
顾延一贯塞满坏想法的大脑瞬间空白了,所有邪恶的念头在黄昏金光里无处遁形,在煦暖夏风里刹那间销声匿迹——
为什么要再跳一次,到底为什么,顾延也想问自己。
顾延对这样陌生的自己感到生气,于是朝周桓宇屁股上狠拍了一巴掌,让自己勉强讨回点了面子。
他喉咙像被烧干了,喉结滚动得也十分艰涩,吐出的声音又干又烫:“周桓宇…赶紧他妈从我身上滚下去!”
周桓宇被呵斥得不敢在他身上多呆,虽然他打心底也根本不想多挂一秒。
周桓宇讪讪从他身上跳下去,后怕极了般抱紧自己的手臂,但屁股也生生挨了一下,疼得厉害。他撤腿向后退了一大步,和顾延拉开一个安全距离,低着头不敢看他。
oga一手揉了揉挨打的屁股瓣,一手搓着眼圈,抹掉生理性泛出的那几点泪花,轻弱弱的声音伴随和煦的风飘进耳朵:“对不起。”
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占理的,但声音却没底气般越来越低:“我身上的痒痒肉特别的多,不光那里,脖子、脚心、腰,甚至腿上也有…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的,我没想过要捉弄你…”
顾延垂下冷眸凝着oga温驯的浅色发顶,脸色差到极点,压抑着粗气,但周围人来人往嘈杂熙攘,不是个适合大发脾气的地方。
周桓宇知道顾延正两眼冒火地凝视着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