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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所示,还望圣上保重龙体,请勿恋战。】

有关低热的事情他并未声张,他倒是惊讶国师的预测,寻思了片刻,只是同宋玉德说了句,“告诉纯妃,朕已经病入膏肓了。”

最后四个字,国师肯定是在预警些什么。

雨后初晴,已然到了辰时,约是嵇憬琛年后才会启辰回燕城,逍遥王府春叶开满院,青竹整齐树立,把厢房内院布置成了竹林模样。

厢房布置着一出炉火,袅袅升出热气,把里里外外都腾升着暖意,婢女进进出出添着柴火,尽可能不去打扰到淳于烁。

淳于烁听见动静不知觉醒了,抱着被子舒服地挪了挪地,睫毛轻颤,睁开双眸努力适应着光线,看到阚飞渊站在不远处,一下睡意都没了。

要是放在从前,他还能对着阚飞渊撒娇,让他多睡一会儿。可如今他是纯妃,是圣上的妃子,自然在阚飞渊面前不能失了仪态。

最先朝着他冲上来的是于亥,于亥瞥了瞥门口的方向,用着两人皆听到的声量道:“小殿下可算醒了,宋公公在门口候着呢。”

淳于烁挑了挑眉,翻了个身,然后缓缓挺直腰背起身,“何事?”

自从吃了逍遥王给的白色丹药,他背部罕见好的七七八八,原先的针孔痕迹逐渐变小,疼痛感也在消弱,为此他才能睡得那么舒服。

“说是圣上病入膏肓了。”于亥耸肩,依然嘀咕着,“短短几日就病入膏肓,怎么不直接死啊?”

淳于烁掐了于亥大腿,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见于亥可怜巴巴的表情,最后还是心一软,道:“门外便是宋公公,要是被听去,你会因为诅咒圣上被株连九族的。”

由于于亥三代无近亲,指不定小殿下都会被牵累进去。于亥闻言默了声,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便替淳于烁挑了件衣裳,一层层替淳于烁穿上。

淳于烁身穿惨绿罗衣,黑色墨发以竹簪高高竖起,显得面色闲雅,又在那尖尖的下巴显出孤瘦。他背脊挺直,对着铜镜看穿自己,好似淡天的不染,彰显出身份的不同。他没有笑,却在铜镜中看到忽闪而逝的哀。

然而这一切敛如阚飞渊眼底,目不转睛,呼吸一紧,心脏隐约有些做疼,脑海中闪过某些模糊的记忆,看不清人脸,只闻得见声音。

好像是在一个夜,玄月挂在一旁,繁星点点,孔明灯亦是。

两人坐在城墙上观烟花,一束束烟花犹有魅力,看得二人心猿意马。模糊的影子亲昵挽着他的手臂,头靠着他肩膀,语气十分的轻快且欢喜,“阿渔,汝送我衣服真观!”

他温柔一笑,单手搂着模糊影子的肩膀,嘴唇碰着那人的额头,道:“你喜欢就好。今后,不,是每一年,我都会送你衣裳。”

虽然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却看清了那人穿的衣服,正是纯妃所穿。他猛然一惊,还想继续探索些什么的时候,脑袋一阵阵疼痛,只听得见那人用着真挚的语气同他说。

“那吾将藏之。”

吾将藏之。多么温柔的一句话。

难道纯妃所说如真,他们真的认识?阚飞渊思忖半响,果断晃了晃脑袋,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诫自己是有妻儿的,不能伤了她们心。

淳于烁没发现异样,走出厢房时候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侧头小声说:“这不是阿渔送我的衣服么?你怎么就拿出来了?”

于亥迷茫了瞬,终于想起了衣服的由来,捎着歉意道:“抱歉,我看这件衣服很衬小殿下,就给穿上了。”

淳于烁抿唇不语,顿了顿脚步,回首凝了阚飞渊一会儿,睫毛眨了眨,还是闪过了一丝失落。

雨后气温回升,地面布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水迹,婢女们正扫着水,见纯妃来了纷纷埋头认真干活,忍不住惊讶纯妃何时能下地走路了。

等着纯妃稍远,有人撞了撞隔壁人的肘子,好奇问了句:“不是说纯妃快不行了么?”

“对啊对啊,我可听说圣上选好了墓地,打算随手一埋呢!”

“你们怕不是忘了圣上残暴不仁么?纯妃还能被埋,称得上是好了呢!”

“不过,就没人回答我纯妃究竟是怎么下床的?怎么步履平稳,一丁点也不像是重疾的人呢?”

一时间无人做出答案,大眼瞪着小眼,满脸写满了好奇。

阚飞渊跟在后面自然听见了谣言,不善地冲着那几人一笑,手中的剑微微亮出剑身,那几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干活。

对于嵇憬琛残暴不仁,他认。但是纯妃并不是重疾之人,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书房幽静宁人,淳于烁踏入此处感觉到了心灵的净化,呼吸变得稳稳的,就看到宋玉德等在外头,朝他微微一笑,做出了‘请’的手势。

推门进去,满屋子都是淡淡的檀香味。

淳于烁垂眸看着嵇憬琛疲倦的神色,正认真地披着奏折,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到来。他站在案前等待嵇憬琛的话,静静地注视着,没有出声。

约是一炷香的时间,嵇憬琛终于舍得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神楞了一下,失笑道:“来了怎么不告诉朕?”

“圣上在忙,我不敢打扰。”淳于烁如实回答。

嵇憬琛摇头,“你来不算打扰。”

两人又恢复了沉默,嵇憬琛低头将最后一个奏折批完,拾掇了片刻,立身腿有些麻,好在自幼练习的武力没让他倒地。

“乐乐……”

嵇憬琛的话刚出口,淳于烁直接打断:“我听宋公公说身上病入膏肓了,怎么还有心批奏折呢?”

这句话要是换他人所言,免不掉一顿皮肉裂开的罚,但说话的是淳于烁,责罚就免了,也只有淳于烁能那么大胆。

嵇憬琛一时无言,明知淳于烁意有所指,却不知要怎么圆谎,好像于他们之间,淳于烁是真的巴不得他死。

“朕好好的,纯妃很失望么?”他微拧起了眉,低笑了一声,眸中却毫无暖意,“乐乐,朕要死、不详于亡,你应当陪葬的。”

自古以来,皇上驾崩由钟响月余,再择出宠妃为其陪葬,为了是皇上黄泉路有人陪伴。按照目前的宠妃角色,非淳于烁莫属。

尤其是妖妃的角色,淳于烁绝不能久活。

书房落针可闻,两人的距离莫名拉近了几分,嵇憬琛食指轻佻淳于烁下巴,冗长的沉默后,言简意赅问:“乐乐,你还与你的太子哥哥有联系么?”

淳于烁神色一凛,心中一沉,警惕看向嵇憬琛,似笑非笑道:“自我到明以来,同大淳便再无联系。圣上是怎么了么?”

凡是问题必出事,他很焦急想不出答案,却还要假装云淡风轻地笑笑,上挑眉眼,手指戳着嵇憬琛的胸膛。

感受到结而有力的胸膛在‘扑通’跳动,他手像是摸到烫的芋圆,立即收回手,指腹微微发烫,烫的他头都热了。

“听说你的太子哥哥来了鸿洲,要同你过春节,是否属实?”嵇憬琛眼疾手快擒着收回的手,重新按在胸膛,才发现淳于烁的手冰冰凉凉的。

为了替淳于烁取暖,他把淳于烁的手塞进衣裳里,隔着薄薄一层里衣传递温暖,对大夫所说的体寒,愈发认同。

从未听闻太子哥哥前来鸿洲的消息,淳于烁迷茫了一瞬,咬住了唇,手渐渐收紧,问:“真的么?太子哥哥真的要来?”

无可否认,能与亲人过春是最幸福的事情。

嵇憬琛审视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他相信淳于烁是不知情的,才慢条斯理地接腔,“是。没记错的话,后日除夕便会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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