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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清洗一番后,凌沉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海瑞斯学着人类表达爱意的方式亲了亲凌沉的额头,走到阳台仰头向更高处看。

陆地上的一切存在他都知晓,但知道和切实的经历又是两回事。今天的夜空没有月亮,可是也特别好看。

这只在海洋生存许久的大章鱼现在倒是也像丁点大的小孩,忍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想要把天上的事物一下全看个遍。

无边无际的黑色中即使乌云密布,也还是被不知道在哪的月亮照得明亮。海底也是这样浓郁的黑色,但陆地上的黑是空旷的,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

海瑞斯带着这样新奇的心情在阳台上一直待到实在支撑不住睡意,才走回床边入睡。

一边任由神经进入休眠,一边感受着身旁熟悉的火热温度。

其实直到缔结关联,海瑞斯才知道原来凌沉已经把他给忘了。

着实也是抑郁了好一会。

但没关系,至少他自己还记得。海瑞斯那么想着,转眼已经彻底进入了睡眠。

海瑞斯初步学习行走的那会,琼洁在实验基地装了一条四百米的跑道。终点处设有按钮,海瑞斯每天需要打卡一百次才算合格。

如果海瑞斯不达标,那么晚上就要压缩伙食,并且需要加练。

从饭食开始训练动物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章鱼也不例外。

那时候凌沉也正是爱玩的年纪,虽然性格冷淡,但也有许多天性保留。他也和许多孩子一样有着天生的“劣根性”,喜欢冷不丁地不知道从哪出现,把好不容易快走到终点的小海瑞斯抱回原位,欺负这只特殊的朋友,猜想他会有什么反应。

小章鱼不会说话,只能用眼神表达不满,愤怒地重新出发。

不知道几次来回后,小章鱼彻底郁闷了,看着远处0/400的显示屏,索性自暴自弃变回章鱼的模样趴在玻璃缸表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小触手不动。

硬邦邦地盯着凌沉看,似乎在表达厚重的怨气。

由于那会海瑞斯还不能很好地处理人形态的转化,每次变化都会很疲惫,盯不了多久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缩成一团休息。

凌沉觉得没意思,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结束了?于是他拿着棍子一个劲戳章鱼的头不让他休息。

终于,小章鱼暴怒了!生气地咬上作乱的手报复。

凌沉疼得马上甩开,甩得小章鱼滚落到了好远的地方,头晕眼花。

那会还都只是凌沉单方面的胜利。

到后来,海瑞斯到了要频繁地进行形态转化训练的阶段,海瑞斯才有些话语权。

一次变形中,海瑞斯差点撞到机器,被旁观的凌沉迅速抱起护住。

结果海瑞斯被吓了一跳,反手给了凌沉一拳,力气贼大,直接把凌沉撞到机器的底座上,疼得凌沉弯着腰直抽气。

海瑞斯吓得原地变回了原型,匆忙用触手的粘液环住凌沉的腰替他治疗。

只是不知怎的,凌沉浑身一紧,忙不迭地把海瑞斯甩开跑了。

气得小章鱼当凌沉是在嫌弃,又是缩回缸里窝成一团生闷气。

很快,章鱼的体型飞速庞大,琼洁开始对他限制活动范围,整日只能在局限的实验室内活动。

凌沉来得次数也逐渐变少。

局限于活动范围的小章鱼除了日复一日的训练外整天无事可做,海瑞斯实在无聊至极,于是在凌沉来的时候总是十分热情地想要一块玩耍。

奈何海瑞斯体型太大,又没什么分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凌沉给弄伤了。

凌沉偶尔搭理,偶尔会半笑不笑地躲到一旁,开玩笑地警惕着说:“你想清楚,以后还想不想要我来陪你。”

大多数时候,凌沉只是一个人安静地在一边看书。

再到后来,彻底乱了套。那实在是一场美味又令人回味无穷的记忆。

随后就被抛进深海里,很久很久。

人们给予海瑞斯以人的思维方式,却又剥夺他可以像人一样拥有生活的权利。

在那短暂的记忆里,海瑞斯只有琼洁和凌沉。

琼洁是他的缔造者。

人需要母亲和爱人,那么凌沉就该是他的伴侣。

可他们为什么总是不让他和凌沉在一块?

凌沉第二天中午十二点醒,那时候床上早没了海瑞斯的身影。

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只有耀眼的日光穿过白窗帘照进墙上,在空调机械作响的动静下,透出清冷的温度。

凌沉马上清醒了过来,穿上拖鞋去每个房间挨个寻找,连衣柜都找了个遍。

凌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脚步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迅速。直到最后确认海瑞斯的确不在了,好像大梦一场空似的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楼外一叠叠的高楼林立,虚幻感扑面而来。

好在最后还是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字条,凌沉恍然间才有了真实感。

字条上写着海瑞斯歪歪扭扭的字迹,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琼洁看得仔细,我过两天再来”。

每一笔都写得用力,像刚自主学习写字的穿尿不湿的小屁孩,即使再认真那字写得也还是惨不忍睹,偏偏家里人看了还是自豪骄傲的不行。

凌沉的第一反应也是赞叹,想不到海瑞斯连写字都会,还写得一字不差。

意识到这点,凌沉哭笑不得,这才发现自己心脏跳的厉害,昨夜胡闹的身体也在这一刻全都叫嚣着告状,尤其是腰腿两处酸疼得不行,卸下力气坐在凳子上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明明被驯化的是他,现在反倒更像是自己了。

哪怕分开都不愿意接受。

凌沉盯着黑漆漆的电视屏幕,感受大脑从清醒变得混乱,又从模糊回归清醒。

他摩挲着指间的关节,没头绪地想:好饿,该吃饭了。

过了几分钟,凌沉点了一份清淡的粥饭。

外卖一到,凌沉就埋头苦干,转眼的功夫粥就喝得见底。比起腿上的疼来说,胃里的无声抗议最要人命。

吃完饭后凌沉收到了一通熟悉陌生的电话。

“下午回家一趟,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凌亚飞没什么感情地说。

和秘书说话都比自己的亲儿子要有感情得多。

凌沉利索地把外卖盒收拾一通扔在门口的垃圾桶里,不算剑拔弩张地问道:“我哪还有家?”

凌亚飞搬出那套官腔笑呵呵道:“小沉,别说醉酒话。”

“我不喝酒。”

“那怎么说胡话?难道你不想进一步了解深海项目吗。”

凌亚飞敲着桌面,家里的佣人很快在旁边上了新鲜的水果。

凌亚飞说话的时候总是满腔细语,却总是简明扼要,一刀切中点子上,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没得就想失了主见,跟着这慢悠悠的话术走。

如以往一样,凌沉也和那些人同样,果然只停了一会便顺从地说:“好的,三点前我会准时到。”

凌亚飞自信地大声笑了笑:“好,下午见。”

不知是太久没有开车的缘故,或是被圈养太久,连正常人的生活轨迹都忘了。

在凌亚飞的庄园待了不到半个钟头凌沉就大步冲了出来。

轰隆一声,乌云从南方侵袭过来,大有风雨欲来的气势。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转眼间暴雨如注。凌亚飞的话在凌沉的脑海里反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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