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要离婚啊?”杨天骅的母亲冷笑一声,“好啊,分我一半股份,我就走人。”
闻笛满足地看着豪门狗血炸开,像宣告完真相的侦探一样离开了犯罪现场。
今天和昨天一样是怡人的晴天,但阳光好像更明媚了似的。行政楼门口的迎春花开得炫目,要肆意燃烧北京转瞬即逝的春天。
两人走到台阶上。花坛旁边,闻笛撞到了拿着手机、急匆匆上楼的杨天骅。他看到两位大人熟悉的面孔,停了下来,青春到残忍的脸上满是愤怒。
“是你们干的吧?”他手里的照片已经捏到变形了,“整个年级都知道了!”
一大早,坐在第一排的同学在讲台上发现了这些照片,短短一个课间,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初二。他不知道有多少同学手机里存了这些东西,每经过一个教室,都有无数双眼睛兴致盎然地看着他,无数人轻声低语。
仅仅半个上午,他就觉得自己要炸了。
闻笛靠在花坛旁边,看着濒临崩溃的男生。“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他说,“整天嘴里说着什么,我爸爸是谁,我妈妈是谁,我家里有多少钱,你知道每次我听到这些话,心里在想什么吗?”
杨天骅带着血丝的眼睛盯着他。
“我在想,原来你们也知道啊,”闻笛说,“知道自己的能力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出身,所以只能把家境挂在嘴上。不过,鉴于你爸爸的孩子人山人海的,”闻笛扫了他一眼,“就你这智商,我觉得继承人还轮不到你,说不定哪天就被弟弟妹妹扫地出门了。”
杨天骅没有父母那么好的自制力,握紧拳头冲上来,边城很轻易地拦住了他。
闻笛往上指了指:“你爸妈在三楼会议室,我觉得你还是先去处理一下家庭问题比较好。再没有人劝一下,他们真离婚了。”
杨天骅在单挑两位大人和挽救家庭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转身跑上楼梯。
穷寇莫追。会心一击之后,闻笛朝身旁的战友伸出手。边城以为他想牵自己,结果那只手只是跟他击了个掌。
既然全校都知道家里的丑闻了,杨天骅应该也会退学。即使方式不同,最后还是到达了同一个终点。
他们往停车场走去,决定今后再也不踏入这所学校一步。
从霸凌事件爆发开始,一直到刚才,闻笛一直有一个问题。看到凯迪拉克的车身时,他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不想让他们道歉呢?”
对着律师和杨家父母,边城提过很多要求,其中有他自己的,也有和闻笛商量后决定的,但他从来没要求过道歉。
“我也不想劝我父亲去做江羽的好爸爸。”边城说。
闻笛看着他:“所以原因是什么?”
边城沉默了很久,正当闻笛以为他又要让这个理由成为永远的哑谜时,他开口了:“慈悲不是出于勉强。”
闻笛愣了片刻,忽然地,他好像听到第一缕春风拂过湖面时冰层的碎裂。很快,这裂缝会绵延到四面八方,最后整个冰层轰然塌陷。
“是啊,”他说,“慈悲不是出于勉强。”
作者有话说:
我不敢冒渎我可敬的祖母,然而美德的娘亲有时却会生出不肖的儿子来。——《暴风雨》
慈悲不是出于勉强,它是像甘露一样从天上降下尘世;它不但给幸福于受施的人,也同样给幸福于施与的人。——《威尼斯商人》
转身拥抱,并不代表软弱
边城把车停在昨天的原位上,所以在同一个地方看到同一个阴沉的孩子,两人都不觉得意外。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江羽,听到脚步声,眼珠迅速朝那边扫了一下,看是两个大人,又垂下来。
“你不会一直等在这儿吧?”闻笛问。
男生似乎觉得这问题很傻:“我看到杨天骅拿着照片跑出去,估计你们谈得差不多了,才出来的。”
“照片是你放到教学楼的吧?”闻笛问。他和边城一来学校就去了会议室,根本没有时间放照片。而且两个陌生大人一早上在初中教室里乱晃,很显眼。他大概猜到了嫌疑人,但出于保护证人的考虑没有说出来。
看这传播速度,男生大概不止在一个教室里放了照片。
对闻笛的怀疑,男生只是耸了耸肩。
“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从哪搞来的这些照片?”闻笛又问。
男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是好看的笑容,但不知为什么,让人心惊肉跳的。“有点耐心就行了。”他说。
很明显,这些照片不会是一天之内收集的。在文化节之前,甚至在上学期之前,调查工作就开始了。
那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收集完毕的呢?总不至于是昨天吧。
闻笛抱起手,做出戒备的姿态:“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把照片放出来?”
“我在等你们。”男生说。
闻笛懂他的意思了。这孩子不想让人知道照片是自己放的,他要找几个大人当白手套,替罪羊,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干净。
“你把人家的丑闻群发,还赖到我们头上。”闻笛不忿地说。
“我看到杨天骅的爸爸来了,”男生说,“能让他亲自过来,你们要么有把柄,要么有背景,总比我一个孩子能扛事儿吧。”
“你真是孩子吗?”闻笛衷心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