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她终于有点偏好,有点活人气了。
不容易啊。
齐昭海不自禁地弯起嘴角。
“笑什么?”宋冥当即停了筷子,抬眸问他。
“我高兴。”齐昭海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高兴某人不再把自己关在玻璃罩子里,总算懂得体验生活喽。要不然我以前,总觉得你是个假人。用仿生材料制造出来,冷冰冰的,泡在淡蓝色营养液器皿里的那种,不管看什么,都像是隔着层玻璃罩子在旁观。”
宋冥想象了一下,她整个人浸泡在营养液里的画面,忍不住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呃,当说不说。
很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大体老师。
致命殷红2
从有食欲到没食欲, 只在一瞬之间。
一想起尸体,宋冥顿时没了吃饭的欲望,嘴里的虾饺顷刻间变得索然无味。
她默默搁下筷子,放慢咀嚼速度, 最后才艰难地把剩下的食物咽了下去:“……学弟,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实在是,太败食欲了。
不曾想, 齐昭海突然像卡帧一样愣住:
“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的反应大得超乎预料, 宋冥简直疑心自己说错了话。宋冥眉心微蹙,谨慎开口:“我叫你‘学弟’。”
难道齐昭海叫了她这么久学姐, 还不允许她回敬一句?
啧,心眼这么小的吗?
齐昭海喉结滚动两下, 握着筷子的手指不知不觉间渐渐用力。他低头,以一种极小声的音量,自言自语:“她居然叫我学弟……”
宋冥和他中间隔了张餐桌, 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怎么了?”
她只一观察, 心就放了下来。
从齐昭海这微表情看, 不是惊吓,倒像是惊喜。哪怕口角肌不断被调动着往下压, 也没能镇压住他嘴角上扬的弧度。
宋冥眉梢微扬。
这状况,分明是高兴坏了。
齐昭海故作矜持地举杯抿一口茶,又清了清嗓子:“咳咳,没什么,就是一时间对这个称呼,有些小小的意外。”
要知道, 宋冥在失去对他的记忆,不告而别之前, 也是这么叫他的。
怎料,宋冥听了他那两句故作高深的咳嗽声,沉吟片刻,面露忧虑,然后一本正经地启唇开劝:“咳嗽如果频繁,还是尽早治疗的好。如果是嗓子不好,平时就要多加注意,偶尔可以吃颗润喉片缓解症状。你还年轻,以后多的是需要用嗓子的地方。”
茶水还没咽下去的齐昭海:“噗咳咳咳咳咳……”
他这次是真咳,真的。
好端端一口茶水,光呛进气管里去了。
宋冥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她一定是故意的这么说的,一定是。
这个学姐,坏得很。
已对桌上美食兴致索然,宋冥也不勉强自己继续。她扯了张面巾纸,轻轻拭去嘴角残留的油渍:“这段时间我忍不住在想,为什么养父要这么针对我?既然母亲不是我害死的,那他对母亲的爱意再深,也不构成他对我产生恨意的条件。”
养父为什么如此对她恨之入骨?
宋冥想不出缘由。
难不成,养父与“四一九”特大连环劫杀案,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后面这句猜想,宋冥并未说出口。然而,齐昭海不会微表情,却仿佛能读懂她心里所想,让宋冥不由得好奇,自己曾经是与齐昭海熟络到何种程度?
“你的这个想法我也想过,所以我去找了当年经办此案的刑警。当年,警方确实调查过你的养父,不过他的嫌疑被很快排除了,他没有作案动机。”齐昭海不愧是专业的,调查起这些事情很快:“因为警方查到,你养父在你母亲死亡的两天前,刚软磨硬泡地让你母亲答应他,要为他生一个跟他们两人都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养父把延续血脉看得极重。但宋冥母亲的死亡,让这一切转瞬化为泡影。
宋冥扯了下单边唇角。
她似乎觉得这有点好笑,于是直接嗤笑出声,讥刺的笑意冷得入骨:“所以,养父恨我,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多爱我母亲,更是我的存在,让他失去了和我母亲繁衍后代的机会?”
“不止,他可能还嫉妒你。”齐昭海补充:“替他未能出世的孩子感到嫉妒。”
他嫉妒得扭曲,嫉妒得发狂。
嫉妒另一个男人的女儿,能够独占妻子的母爱,他的孩子却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
宋冥:“……”
无法理解并且觉得离谱。
养父对传宗接代的执念,究竟是深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让妒火烧掉理智,不惜耗费诸多时间心力,在宋冥记忆里毁掉那份,无法降临到他孩子身上的母爱。
宋冥抿了抿唇,竟不知该怎样评价这一行为。
千言万语送到嘴边,最终化作一句幽幽的陈述:“看得出来,养父真的很想让我痛苦。”
而养父也成功了。
哪怕这份痛苦,宋冥并没有承受的理由。
见有阴霾再度笼上宋冥眉宇,齐昭海暗自懊悔,不等他想出排遣情绪的法子补救,警务通手机上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齐昭海只接起来听了几句,神情便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