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者的脸都黑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笑话!要是让他一帮小弟知道,他天天在家干这种女人的活,他这老大的脸面往哪儿搁?
偏偏小宋冥就像不懂察言观色一样。
“根据你手上这些伤口的新旧程度可以知道,你在连着好几天高强度的练习后,虽然受了很多伤,但基本掌握了这项生活技能。” 她紧接着抛出一个问句:“什么样的母亲,需要在不顾自己的孩子可能受伤的情况下,强逼着孩子学习做饭?”
“因为她知道,以后没人会帮你做饭了。”
食心傀儡16
领头者的脸色唰然变得苍白。
由于距离足够近, 小宋冥能够无比清晰地看见,他的手指正止不住地抽搐颤抖——
哆哆嗦嗦。
像在弹一架无形的钢琴。
从那毫无规律可言的混乱节奏中,任谁都可以看出他心中难以克制的惶恐。这让小宋冥觉得非常有意思,她禁不住勾起唇角。
原来, 热衷于制造悲剧的霸凌者, 也害怕不幸降临到自己头顶吗?
于是,她饶有兴趣地继续说了下去:“已知你妈妈是会做饭的, 是什么导致她得出今后没人帮你做饭的这个结果?可能性最大的无非两个。要么, 是她已与你爸爸离婚,快要搬走了。要么, 是她得了什么重病,不久于人世了……”
这一次,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带头的霸凌者就慌里慌张地给他妈妈打起了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接。
第二个电话没接、第三个也没接……
连着打了七八个电话都没接通,霸凌者的眼眶一下子就红透了。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他浑身跋扈的戾气骤地委顿下去, 嗫嚅着发出了一句哭腔:“妈妈……”
这哭腔像是打开了一个什么闸门。
他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边哭边拿着手机往家里跑。
领头的走了,霸凌者群体的人心自然就散了。过不了多久, 他们就作鸟兽散。只是经此一事,他们一个个看小宋冥的目光彻底变了,既畏惧,又憎恶。仿佛面前看见的,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而是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
小宋冥只拍拍身上的沙土, 神情自若地站起。
她瞥见小齐昭海,向他淡淡一颔首, 像是某种礼貌性的示意。
恰在那瞬间,一颗石子迎面袭来,砸在小宋冥额头上。粗粝的石头棱角划破表皮,留下一道惊心的血痕。猩红温热的液体,顺着肌理滚下,滴落在她长而浓密的黑色睫毛上。
小宋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乌鸦嘴!祸害!”
扔石块的人隔空挥动着拳头,冲她大喊,脸上的惊恐却无可复加。
小宋冥认出,这是霸凌者中的一个。
这颗飞来的小小石头,不过是怯懦者所剩无几的胆子罢了。
但——
她不曾料到,仅仅是过路人的小齐昭海,竟然会因此被气得冲了过去,用拳头替她狠狠给了那个人一个教训。
发狠的模样,像只炸毛的狼崽子。
可那霸凌者毕竟年纪大些,还在块头上占着优势。遇到这种情况,再凶恶善斗的狼崽子哪怕最后取胜,身上总要挂彩。
当小齐昭海带着伤,向小宋冥走去时,他看见那双冷漠的眼眸似乎也微微动容。
“你不需要帮我的。”
小宋冥注视着他,缓声道:“他砸的那一下,也没有很疼。”
她说得轻描淡写。小齐昭海却明明白白地瞧见,她白皙得过分的额头上,那个伤口刚刚凝结起一块殷红的痂,上面犹染鲜血。
小齐昭海皱了下眉。
这样的伤,怎么可能会不疼?
“我乐意。”小齐昭海拽拽地抬起下巴,眼神不动声色地偷瞟她伤口。一双眼里,是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关切。
深巷里,忽地卷起一阵轻风。
小齐昭海抬眼看去。
蓝花楹细细碎碎的花瓣从天而降,飘落在少女柔软的黑发之上,像是一片五月的雪,坠进心海。
花落如雨,一眼倾心。
直到如今,齐昭海仍依稀记得,那树蓝花楹盛开时的盛景。蓝紫的花瓣如烟如雾,诱人沉溺。
但现在,花季已过。
只有几根孤零零的枯枝还残留在那里,悼念着铭心刻骨的过往,与那场令人难忘的绽放。
在这个多年以后的夜里,齐昭海自嘲着低头,点开手机相册里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可能有些久远了,因此画质不如现在推崇的那般高清。朦朦胧胧的画面中,蓝花楹的蓝紫色温柔漫出,而盛放的一树繁花下,站着长发及腰的少女。
此情此景,美好而虚幻。
如同一个弹指既破的幻梦,一个只有他记得的梦。
齐昭海扪心自问。沉湎在往日回忆里,迟迟不肯清醒的,何止这起案件的嫌疑人一个?
初见太美,回忆太痛。哪怕知道另外一个人已彻底忘记,哪怕明知往事会烫伤掌心,他依然固执地攥紧掌心。
执迷不悔。
他扯了一下嘴角,从石阶上站起。尼古丁带来的晕眩感,瞬间和着酸涩一起汹涌地冲上太阳穴。齐昭海踉跄半步,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压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