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到,电梯门打开,叶词昂首挺胸大步扬长而去。梁彦平打量那背影,想提醒她半身裙穿反了,但没来得及。
他把车子从地下车库慢慢开出去,外面阴云沉沉,细雨绵绵,风尤其大。江都金郡地处幽僻,不好打车,公交站也不近,他刚开到路上就看见叶词被困在雨里,小红伞被吹翻,她狼狈惊呼,娇小的身体仿佛也快被风卷跑。
梁彦平把车停过去,按两声喇叭。
她顾着修理雨伞,没有留意。
梁彦平按下窗户:“叶词。”
她闻声转过头,接着很快收回目光,不予理睬。
越着急越倒霉,那单薄的伞骨已经断裂两根,折成废铁棍,叶词恼火,被妖风吹得摇摇欲坠。
梁彦平冷眼瞧着,看她能折腾到什么地步。
叶词虽然犟,但混迹多年颇识时务,破伞既然用不了,索性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车子没开走,她也就顺坡下驴。
梁彦平见她冒雨上前,手快握住副驾座车门时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收回,转而钻进后座。
他愣了愣,下意识也想起什么,心脏猛地一揪。
“麻烦你送一程。”叶词能屈能伸,上车整理衣衫,没有注意他刹那僵硬的脸色。
梁彦平胸膛起伏,喉结滚了滚:“你去哪儿?”
“东贵路。”
他拿起中控台的纸巾,整盒递向后面:“擦擦吧。”
叶词默然接过,低头擦拭脸颊和身上的水痕。
“下雨天还出门?”梁彦平缓缓拨动方向盘,貌似随意地开口。
“回公司拿点东西……”叶词忽然反应过来,抬眸瞥他:“你不也是?”
梁彦平道:“爸妈新房子装修,物业说楼下发现漏水,我过去看看。”
刚回国就给父母买房,可真孝顺。
叶词弯腰擦皮鞋:“他们还在外面带团吗?”
“没有,已经退休了,今年出去旅游,好几个月不在家。”
叶词哦了声,没有接话,大概觉察到怎么跟他闲话家常起来,于是缄默不语。
丰田佳美在冷雨霏霏中驰行,窗外是灰色潮湿的冬日街道。
梁彦平点了根烟,车窗开几分缝隙,白色烟雾扑腾飘散,雨滴三三两两砸进来,落在他的左肩和侧脸。
叶词嘴唇微动,忽然烟瘾也被勾了出来。
红绿灯前车子停下,叶词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往前探头:“喂,给我来一根呗。”
梁彦平瞥了眼后视镜,两指夹住嘴里的烟,随手递给她。
叶词怔住,拧眉道:“干嘛?”
“只剩这根。”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是敷衍还是捉弄:“你要吗?”
叶词冷冷地:“不用,谢谢。”说完往后靠向椅座,转过脸看雨景,不再跟他说话。
车里静了会儿,手机单调的铃声响起,梁彦平接通放在耳边,也不知那头说了些什么,他的神色瞧不出任何波澜,只嗯一声,淡淡地:“我知道了。”
沉默在车厢蔓延,封闭的空间令人昏昏欲睡,叶词把脑袋歪靠在玻璃窗上,打个哈欠,眼睛湿了,她抬起袖子擦两下。
这时听见梁彦平开口,随意般询问:“你和许慎还在一起吗?”
叶词拧眉:“你家黄历还能再老一点吗?”
闻言他笑了笑:“谈了多久分开的?”
叶词心生抵触,扯扯嘴角:“问这个干嘛?”
梁彦平冷嗤:“没什么,还以为你们会白头偕老,真可惜。”
叶词听得刺耳,眯眼笑说:“不可惜,天下男人多的是,多谈几个慢慢挑嘛。”
梁彦平从后视镜瞥过来:“能问问你们为什么分手吗?你又找到更好的了?”
“不关你事。”
梁彦平眉梢微动,缓缓抚摸额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若有似无轻点。
叶词如坐针毡,胳膊抱在胸前,姿态防备。到了东贵路,她冒雨下车,跑进临街一栋七十年代的三层老楼。
梁彦平注意到她穿反的裙子,想提醒,但显然又晚了一步。
好吧,看来是天意。
他摇头笑笑,开车扬长而去。
叶词上二楼,走廊过道被雨水打湿,缝隙里的青苔愈发翠绿,公司隔壁是一间画室,今天周六,墙边东倒西歪数把雨伞,叶词前往门边打量,两排整齐的桌椅,八九个上兴趣课的小学生,面前摆满颜料和画纸。
“刘老师。”叶词屈指扣门:“我的快递是不是放在你这儿?”
中年男子闻声从桌下拎出一个纸箱:“对,给你收着呢。”
“谢谢啊,麻烦你了。”叶词尝试抬起来,还有点费劲,她推回公司,找工具刀拆封。
许妈妈明天过寿,她订的寿礼总算送到,没有耽误事情。
想到这里避无可避,叶词掏出手机给许慎打电话。
那边接通,却是一个女人的笑声,爽快而清丽:“犹豫什么,我帮你接呗,她又不吃人……喂,叶子啊。”
叶词听出是伏茜,愣半秒,笑说:“茜姐。”
“你在哪儿呢,过来打麻将,大家都在,正好聚一聚。”
她推辞:“我在公司有点事,下次吧。许慎呢?”
“阿慎感冒了,在吃药,你找他有悄悄话说呀?”
叶词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明天许妈妈生日,我想问问他到底要不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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