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郭福华扬手将脸盆里的石灰泼了下来。
杨少钧躲避不及,惨遭波及。
随行人员大怒:“姓郭的,你造反啊!伤到人你负得起责吗?!”
“滚下来!”
“小杨总,石灰没进眼睛吧?”
“没事。”杨少钧冷冷瞥了眼,脱下西服丢给助手:“不用慌。”
叶词见那边闹起来,依旧隔岸观火,伍洲同摇摇头:“要听九叔的,早把这个泼皮给办了,用得着浪费口舌讲道理么?”
叶词说:“小杨总那么高调,上面盯得紧,媒体也盯得紧,来硬的肯定不行。”
那边楼下七嘴八舌,郭福华拿出喇叭跟他们对飙:“杀人啦!开发商和拆迁办合伙杀人啦!津市市长管不管?老百姓的命是不是命!”
伍洲同掏了掏耳朵,似笑非笑地:“我要有他的脸皮和胆子,怎么也能多分一套房。”
叶词说:“现在后悔了?先前让你跟拆迁办慢慢谈,那么着急签合同干嘛?”
“我爸妈都是斯文人,做不来钉子户,要脸面呀,再说已经多要了一笔补偿金,可以了。”
叶词闻言拧起眉头笑道:“开发商拿这块地盖高档小区,赚得盆满钵满,你们居然还在顾及什么脸面……是担心自己显得太贪,还是替奸商省钱呢?”
伍洲同叹道:“脸皮薄,没有发财命呗,我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穷了。”接着忽然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劲,好笑起来:“老叶你到底哪头的?”
叶词眉梢微挑:“随机应变,灵活一点,懂不懂?”
杨少钧回到车里,面色略沉。
他脱下羊毛背心随意擦拭头发和脸,助理从副驾座转过身:“小杨总,没事吧?”
“嗯。”
“其实您今天没有必要亲自来工地,太危险了。”
杨少钧没有接话,回国后的第一个项目,老头子嘴上不说,心里鼓着劲,怕他给自己丢人。杨少钧意气风发,打了鸡血似的,负地矜才,觉得每个环节都有趣得很。事实上在郭福华之前,其他几个钉子户都被他说动了。
杨少钧抬手看表,再掏出手机,拨通老友的号码。
“猜我今天在工地见到了谁?”
那头梁彦平语气疏懒:“蜘蛛侠么。”值得特意打电话卖关子。
“叶小姐,你的前女友。”
梁彦平没吭声。
杨少钧哼笑:“刚才我被钉子户泼石灰,她就站在远处看戏,真有意思。那天在金宵酒楼,大家聊得那么开心,我还以为……”
“你以为她真的稀罕你,愿意给你挡刀挡枪?”梁彦平冷嗤:“逢场作戏而已,你不会当真吧?”
杨少钧顿了顿,琢磨他不耐烦的原因,若有所指:“我对叶小姐的了解确实不如你深。”
梁彦平不语。
杨少钧转开话题:“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我要加班。”
“你整天这么忙,蕊涵没意见?”
“她也很忙。”
杨少钧笑:“那我找她共进晚餐,你同意吧?”
“请便,她同意就行。”
杨少钧心情愉悦,当即回寓所洗澡,换一身干净考究的衣裳,喷古龙水,梳大背头,对着镜子打量审视,颇为自得。
接着他亲自开车去电视台,接梁彦平的女友黎蕊涵下班。
◎(2002)女人真好,坏的只是那一个。◎
黎蕊涵从电视台出来,身披薄薄夜雾,风衣及膝,腰束成一个小圈儿,像修长典雅的瓷器。
杨少钧下去迎接黎小姐,扑面而来一股清冽的香风,沁入肺腑,霎时心下感叹,她是这样,梁彦平也这样,冷冷清清的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意趣?
他曾经问好友,是不是私下相处半天说不了几句话。
当时梁彦平不以为然:“不用说话也能相处,还不算天作之合吗?”
天作之合这种成语,大概是对伴侣和这段感情的最高评价了吧?
“今天下班倒早。”杨少钧单手插兜,为她开门。
黎蕊涵浅淡一笑,接受他的风度,低头坐上副驾。
“今晚什么安排?”
“私房菜。”杨少钧发动车子,笑看她一眼:“老板打电话,说新鲜的大黄鱼到了,他给我留着请客。本来想约彦平,谁知他加班没空。”
黎蕊涵语气幽幽:“想约他吃饭可不容易。”
杨少钧问:“我陪你,失望吧?”
黎蕊涵手背轻托下巴:“不会。”
吃饭的地方在一栋小洋楼,隐藏于梧桐巷子,其貌不扬,原本是旧时人家的公馆,老板买下重新修缮装潢,隐姓埋名做餐饮,平时只接受预定,不对外开放。
三杯淡酒下肚,杨少钧双耳烫红,就着灯光打量黎蕊涵懒散的眉眼,问:“怎么了,不开心?”
女郎轻叹:“回国以后总觉得约束,家里管得太紧。”
杨少钧的眼睛离不开她:“催你结婚?”
“嗯,爸妈想约彦平的父母见面,可他总是忙,抽不出身来。”
“不急,你还这么年轻。”
黎蕊涵嘴角微扬:“二十八岁,我家里表姐的孩子都生两个了。”
杨少钧轻笑:“就那么想结婚?”
黎蕊涵手指转动细长的调羹,垂眸片刻,忽然问:“你觉得彦平适合婚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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