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萱萱思考须臾,不太有底气地说:“您是老师。”
“你们也知道我是老师?”王海反问一句,然后说:“可我也就只是一个老师。”
他语气不算严肃,几乎可以说是平和,可三人不知为何,同时都低下了头。
“在这个基础上,我只对你们的学习负责,让你们的成绩提高是我的唯一目标。至于为了够到这个目标,其他人需要牺牲什么,那不是我要考虑的。”王海沉声说:“我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怎么去够到它。”
三人尽皆沉默。
“可你说的没错,我是老师。”王海看了武萱萱一眼,接着说:“虽然我很烦,但是我没办法否认社会在老师这个身份上强加的一些荣誉,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应当为了配得上这份荣誉去做一些事情。”
辛易晴悄悄抬起了头,发现王海这时也正看着她。
“你们的父母来不来陪读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从这件事情上看到你们的态度。”王海说:“很明显,你们对这件事情排斥、抵触,一再想推却,甚至多次和我提起这件事情,希望它不要发生。”
听到这里,三人有些心虚地互相看了一眼。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王海问:“你们为什么害怕自己的家长过来?”
学习不易(修)
为什么?
三人低头思考,王海静静地站着等,并未出声催促。
一分钟后,辛易晴开口,问:“老师您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会想要让家里人知道你的情况吗?”
“那时候工资低,待遇差。”辛易晴说:“你会想让自己家里人知道吗?”
王海默声须臾,轻声说:“我们那时候,还是管分配的。而且能当上老师的,在那时候都是特别不错的了。”
辛易晴:“……”
大意了。
不过也不妨碍她继续发挥,她接着说:“那就不说那个。今天我们说压力大,虽然有故意的成分,但也确实是真话。可即便这样,上课犯困的时候我还是挡不住瞌睡,哪怕我知道这时候不该这样。”
“嗯。”王海点了点头,“还有呢。”
“如果我家长没过来,我就不会有那么大的负罪感。就好像如果我大学毕业后的生活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好,也会有一点负罪感。”辛易晴有意偷换概念,说:“可是只要他们看不到,我怎么样都是可以的,但如果这些会被他们看到,我就很难受。”
王海没有立刻应声,就在辛易晴以为他在思考的时候,他猝不及防抛出一问:“所以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害怕家长过来,并且看到你刚刚说的那些?”
辛易晴被他问住,住了声。
王海又问一遍:“为什么呢?”
一旁的孙不言冷不丁来了一句:“因为我不够好。”
“如果我的成绩足够好,我当然不怕他们过来。”孙不言神态少有地严肃端正,说:“可我没那么好。”
王海:“武萱萱倒是够好,可她不是一样不想让家长过来?这又是为什么?”
武萱萱握了握拳,轻声说:“我会愧疚。”
“能说清楚一点吗?”王海低声询问。
“我爸妈为了我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在我身上几乎倾注了一切。”武萱萱说:“虽然家长陪读是学校新出的政策,可在我看来,来陪读的家长一定是因为他的孩子在学校出现了某种问题,不然班里面那么多人,为什么第一个喊过来的会是他。”
“这么想来,我连这样最简单的事情都做得那么失败。”武萱萱顿了顿,“这很不应该。”
“还有一点你们没说吧。”王海往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确定门是关着的,才说下去,“学校的这个安排让你们觉得不舒服,就好像家长比老师矮了一头一样,像是因为我们手里抓着你们,你们的爸妈就有了把柄在别人手上,即便不愿意,也不能表现出来。”
“这种情况也很不应该。”王海笑了笑,问:“我说的对吗?”
三人尴尬地抬起了头。
“对不起。”辛易晴率先说道。
“不需要。”王海无所谓地说:“那种情况确实存在。”
他放低一点声音,“我们也确实是多少都有点抱着这种想法的情况在的。”
孙不言脸上出现裂痕。
“可这样并不意味着一定就是有问题或者是不应该。”王海问:“你知道一个班将近七十名学生有多难管吗?让我自己负责?犁地的牛和拉磨的驴都不能这么用,我还就那么一点工资,我图什么?”
“所以如果你们的家长愿意帮一把,我是很愿意的。”王海说:“因为我们目标一致,都希望你们可以变得更好。”
“在这个基础上,哪怕有时候有些事情不合理或者根本就是错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比如现在,你们只是接到了家长要过来陪读的通知,还没有面临这种情况的出现,积极性就明显高了不少……”王海声调明显提高,仿佛有些愉悦舒心,“我很满意这种情况,尤其是你们可以把这种劲头用到学习上的时候。”
辛易晴和武萱萱默契地一头,武萱萱说:“我们会的!”
“至于家长陪读,只是一种形式。”王海说:“我本意不是为难你们和家长,只是想看看你们能从这件事情中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