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这才走进暖阁,问道:“皇兄,你昨晚找了谁?还藏着掖着呢,一大早就把人送走了。”
陆酩审视起床榻周围的狼藉,地上的烛台和翻倒的黄花梨木桌也一一细看。
陆昭见他阴沉着脸不言语,不敢再开玩笑,正色道:“昨日的刺客被捉到时,咬了牙齿里的毒药自尽了,皇兄你说这刺客跟下药的是同一个人吗?”
闻言,陆酩的眼皮倏地掀起,他终于想起关于昨夜的零星片段,还有那个挡在他面前的模糊身影。
陆酩原以为昨夜的那些荒唐,不过是他中了合欢散后做下的黄粱一梦。
他大步走到床榻边,手伸进软枕下,摸出一枚做工精致的十字镖,金属的质感冰凉,镖上刻了一个纂书写的牧字。
陆酩攥紧了那枚暗器,眸色沉得愈加稠浓,随即他冷声道:“把谢治和沈聍叫来。”
昨夜下了一场雪,院子里白茫茫,除了陆昭走来时落下的脚印,并无其他人的。
陆酩一身墨蓝色锦衣,披着紫貂裘,站在风口里,凝着那一道脚印,直到谢治和沈凌进到院子,将雪地踩得更乱。
陆酩未开腔,是陆昭代他训斥的。
“谢治,你怎么做的护卫,昨夜为何能让刺客进入暖阁?”
谢治早知道躲不过一场训,又有苦说不出,明明是殿下让他们退到殿外,护卫人手有限,加之他们对行宫还未熟悉,难免有遗漏之处。
不过谢治了解太子殿下的脾性,与其多做解释,不如老老实实认罚。
他跪地道:“是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陆酩由谢治跪着,并未言及惩罚之事,转头看向沈凌。
“昨晚牧野都去了哪里。”
沈凌脸色微变,紧跟着跪在地上道:“昨晚黎贵妃的事情紧急,沈仃前些日子出任务不慎受伤,轻功不便,属下见牧将军回了大殿,便去帮沈仃的忙了。中途有一个时辰未跟住,属下擅作主张,请殿下责罚!”
陆酩冷哼:“你和沈仃一起去领罚。”说罢,便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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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围猎的第一日举行了一场骑射比赛。
参与比赛的有霁朝的王公贵族,还有承帝钦点的朝中青年才俊,以及诸侯国派出的代表,总共三十人。
近年来四海太平,朝中武将稀缺,年轻的将军更是屈指可数,就算有也都是靠关系走后门得了的军衔,真正有本事的,除了牧野便也没别人。
武将们觉得平时在朝堂上,被文臣言官压了风头便罢了,围猎上那可是他们的主场啊,绝不能还输给那帮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皇子文臣。
牧野原本并不想参加什么骑射出风头,但拗不过那帮老将,瞒着牧野,直接把她的名字推了上去,他今天早上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想不上都不行了。
除她以外,七皇子陆霄、十六皇子陆昭、莫日极的手下那海,还有新科状元郎江骞行也在其中。
太子陆酩尚文,不会武,并未参与。
牧野来之前还听老将们大胆揶揄,说幸好太子殿下没有参加,不然怕是连弓也拉不弯。
二十多年前,霁朝开疆扩土的时候,武将大出风头,得罪了不少文臣,如今用不到武将了,那帮内阁大臣就开始想方设法削弱武将手里的权力。
而太子党多是文臣,武将们自然把矛头对准了太子,背地里时常抱怨,反而对于习武的七皇子陆霄赞赏有加。
牧野骑在马上,从骑射场往远处的皇帐望去,看见了端坐上位,锦衣随风翻飞的陆酩。
她攥紧了缰绳,蜷起的掌心泛着红。
陆酩昨夜里对她时的那一身力气,别说把弓拉弯,就是拉断了也轻而易举。
陆酩的姿态挺拔,举止沉稳持重,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温雅,不冷不热,当真是皇家风范。
牧野冷冷扯了扯唇角,白日里他倒是人模人样了。
牧野的手里到现在仿佛还残留着灼烧般的触感。
看来昨夜她下手还是轻了,那么快就恢复了,下次她还往陆酩那里打!
骑射比赛开始,那帮老头给牧野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夺头筹,不然指不定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念她呢,说不准还会跟阿翁告状。
没办法,牧野从一开始便没有收着,一马当先,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七皇子陆霄和那海紧跟在她后面,但随着时间推移,也跟不上了,渐渐落在了后头。
在场外高台上观看的不光有大臣,还有嫔妃公主,臣子女眷,女眷们的目光无不黏在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身上。
最后毫无悬念的,牧野拔得头筹,七皇子陆霄第二,状元郎江骞行成了文臣里的一匹黑马,超过那海,得了第三。
承帝见大霁远胜诸侯国,占了前三,龙颜大悦,大手一挥,赏赐了许多。
其中赏赐里最贵重的,是牧野得的一支镀金点翠如意纹蝴蝶簪,点翠碧绿如嫩叶,用七彩玉石和玻璃做的蝴蝶落灵活现,翅膀薄如蝉翼般清透。
牧野在圣上面前谢了恩,拿了恩赏,回帐途中,遇到了沈知薇。
沈知薇的眼睛还是红的。
牧野心想,难怪都说女子是水做的,而且还是清早的晨露,不多不少,光那么一两滴,就足够我见犹怜的了。
沈知薇不想每次她独自难过时总是被牧野撞见,别过脸,把脸藏在了乌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