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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治却觉得北地民风不光粗野,就连脑子也不灵光,不过看个病,还要那么多讲究。

他懒得再等什么先生来,将剑落回剑鞘,从腰间摸出一锭金子,放在药台上。

“人就交给你了,治好了送回牧府。”说完,他跨过门槛要离开。

刘大夫看着那沉沉的金锭子,眼皮跳了跳,刚才心里念着牧将军伤势,忽略了谢治的口音并非燕北当地人,而是操着一口南方官话。

虽然奉镛距离燕北千里之远,但废太子妃的消息早在月前就已经传到了燕北。

前有牧野将军被软禁府内,后有他的亲妹被废太子妃位。

在燕北百姓眼里没有皇权,谁护他们便敬谁,皇权亏待了他们敬的,那便连皇权也不敬了。

牧野将军在府里闭门不出已经三年,如今奉镛来了人,出来就破头见血,昏迷不醒。

刘大夫涌起一股怒,抄起药台上的金锭,用力朝谢治砸了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哪个贵人的狗腿,也敢拿这脏玩意儿辱我的医馆!”

谢治的身手敏捷,躲开了从后面扔来的金锭,若是刘大夫光辱他便罢了,偏偏他还带上了太子殿下。

谢治黑了脸,转身拔剑拿下了刘大夫,等在医馆外的侍卫上前,将刘大夫带走。

刘大夫毫无惧色,双手被人压着,还要边走边骂:“奉镛来的人,真是好大的架子,来燕北作威作福!”

周围百姓聚了上来,皱着眉指指点点,有一个抱着小孩来医馆看病的粗布衣男人,瞧见刘大夫被抓了,直接冲了上来,不肯谢治带走人。

有了一个出头的,其他人也不再做看客,你一言我一语的骂,那骂里不光是为刘大夫,还暗藏了对奉镛的仇视,气他们欺辱牧将军和他的亲妹。

法不责众,谢治总不能把整条街的百姓都抓走了,在他被唾沫星子淹死之前,只能放了刘大夫,赶紧离开。

走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朝他丢了一颗臭鸡蛋,砸在脑门上裂开,蛋清蛋黄混着臭味流了下来。

而燕北百姓在谢治走了许久,也还凑在一起骂,骂了谢治祖宗十八代,谢治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多脏字脏词。

-

牧乔躺在医馆床榻上,头昏脑胀,失血过多令她浑身发冷。

她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眉心紧蹙,刚要睁眼去看,眼前忽然盖了一条白色绸带,冰凉柔软。

“别管了,睡吧。”男人的声音低缓,如那绸带一般温柔。

牧乔听出了是裴辞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伸出手,扯住了男人衣袖,低声喃喃:“先生,好疼啊……”

裴辞为她解开束发的动作顿了顿,冷白修长的十指绕过她乌黑绸发,在其间停留。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牧乔喊疼。

尸山血河里爬出来的时候没喊过,去了一趟奉镛回来便喊疼了。

她在奉镛,是多疼啊……

陆酩站立于湖边,望着湖水的水线渐渐下沉。两个时辰之后,侍卫打捞上来一具尸骨,白骨森森,沾了塘中淤泥。

左右无人敢言,就连呼吸也屏住,生怕沾染太子殿下的周身寒意。

陆酩凝着那具白骨,鸦羽似的眼睫盖住了瞳孔里的情绪,许久,他缓缓下令道:“去请仵作。”

谢治尚未归,同在陆酩身边护卫的赵阔应声,刚走出两步。

“等等。”陆酩叫住他,“找徐州衙门的仵作来。”

燕北包含蓟州、燕州与景州三州,徐州靠南,与燕北相邻,牧野的手还伸不过去。

“骑孤的马。”

赵阔跪下,诚惶诚恐地接命。

太子殿下的御马名为踏月,是极为珍贵的汗血宝马,通体雪白,可日行千里。

赵阔跨出牧府门时,和谢治撞了满怀,闻到他身上一股泔水味,忙捂住口鼻。

“你掉茅坑了?”

谢治知道殿下喜洁,他特意回了一趟客栈,洗净换了身衣服才回来复命,只是那鸡蛋也不知道坏了多久,令人作呕的味道实在散不去。

谢治一脸晦气不愿多说,问赵阔:“你干什么去?”

“请仵作。”赵阔拉住谢治,“湖里真找出了一具尸骨,太子妃她莫不是……”

谢治狠狠剜了他一眼:“做你的事,少议论殿下的内事。”

赵阔噤声,离开牧府,骑上汗血宝马,赶赴徐州。

仵作在傍晚时分被赵阔提来,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战战兢兢从木箱里取出验尸工具。

陆酩的目光淡淡,就那么盯着他动作。

仵作被盯的脊背发麻,一不小心,手里的头骨掉在地上。

陆酩的眸光沉下来,添了三分凉意。

仵作颤抖着手去捡那头骨。

陆酩先他一步,弯腰捧起那头骨,也不再交予仵作,而是抱在怀里。

他的手掌很大,单只便能拢住头骨的后脑勺,如玉如竹的手指在上面来回摩挲。

陆酩缓缓闭上眼,似乎是在回忆,将手中冰冷的头骨与他曾经捧起抚摸的头颅重叠。

仵作硬着头皮,心惊胆战的完成验尸。

陆酩问:“如何?”

仵作:“回禀殿下,死、死者是一具女尸,根据骨龄推测在十六至二十岁之间,死亡时间为三个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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