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福利院
六月，才入夏，西城已是暑气难忍，聒噪的蝉鸣一声声地往耳朵里钻，吵得人心烦意乱。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西城福利院门前，驾驶位上下来一个高大周正的男人，年龄看着不过三十多岁。
他打开后座车门，里面是他的妻子和女儿。
女人一袭宝蓝色连衣裙，气质十分柔和，她牵着女儿下车，一家三口朝福利院里走去。
六岁的叶春海身形瘦弱，比同龄人要矮小一些，她缩在妈妈身后，眼神怯怯的，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探究和好奇。
负责接待的老师先领着一家三口参观了福利院。
西城福利院在城南，再往南走就出了西城市区，所以平时鲜少有人来。
这时候正是孩子们上课的时间，透过窗户，叶春海看到教室里贴着的各种剪纸和贴画，是五颜六色的。
老师介绍说：“我们福利院从几个月到十几岁的孩子都有，大一些的，到了年龄就上学。小一些的在育婴室，有保育妈妈看着。”
福利院里多是患有疾病或者有其他缺陷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因为各种原因抛弃他们，于是福利院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家。
很多人都想要领养一个正常的孩子，毕竟如果是亲生的孩子有残缺，他们只能打碎了牙咽进肚子。可没有人愿意领养一个不“正常”的孩子。
所以大部分心智不全的孩子怎么也等不到愿意领养他们的人。
老师对叶恒一家很热情，福利院健全的孩子基本都被领养走了，他们还愿意来，这让她对这一家人有点刮目相看。
很快教室里的孩子们下课了，他们一窝蜂地冲出教室围着老师。
有的孩子能明显看出是心智不健全的，可是他们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和纯真。
教室最里面坐着一个男孩，他很清瘦，五六岁的样子，一张小脸俊秀极了。
老师发现叶恒在看他，就告诉叶恒：“这个孩子很倔，他之前被领养过一次，但是到了领养人家没几天就被送了回来。”
领养小孩通报不会领养太大的，因为通常会认为这样的孩子“养不熟”。
但是男孩没有任何疾病，身体健康，才到福利院就有人要领养他。
他性格内向，不和任何人说话，在领养人家亦是如此。
领养人后来到福利院大闹了一顿，说福利院欺骗他们，这个男孩明明就是心理有疾病。
福利院也很无奈，他们确定男孩是正常的。他只是不爱说话，但是行为做事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
领养人说什么都要放弃领养，福利院没办法，为了孩子还是同意了。
老师能理解叶恒想要领养一个正常孩子的心情，但她还是劝他：“他不愿意跟任何领养人走，有很多人都想领养他，最后都失败了。”
叶春海悄悄地看着教室里的男孩，只觉得他好孤独啊，都不和别人玩的。
钟淑莹揽着女儿的肩，轻声问她：“想和他一起玩吗？”
叶春海点点头，“想。”
她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好，别人在学校开心地上学，她三天两头请假，一个朋友都没交到。
爸爸妈妈也不允许她爬树跳远，说对她身体不好。她可羡慕小区里的小朋友了，他们玩沙子放风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叶恒没有理会老师的劝阻，他说：“我们可以进去和他说几句话吗？”
老师内心预料到了结局，“好，你们进去吧。”
叶恒带着妻女进了教室，为了不让男孩害怕，叶恒抱着叶春海坐在男孩旁边，他说话很温柔，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丝毫没有小孩子的样子，他眼神冷淡，不理会叶恒的话。
叶春海好奇地望着眼前的男孩，他睫毛好长呀，长得也好看。
她脆生生地重复了一遍爸爸的话：“你叫什么名字呀？”
羊角辫，公主裙，水灵灵的眼睛和浅浅的梨涡，一看就是被父母保护着的小孩。
男孩依旧沉默着，叶恒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
忽然，男孩开口说话了，是对着叶春海说的：“钟澄。”
钟淑莹最先反应过来，她笑着说：“这么巧，小朋友我和你一样，我也姓钟。”
老师很惊讶，这是头一回钟澄愿意主动和领养人说话。
叶恒和钟淑莹都没有再和钟澄说话，他们任由着叶春海问他：“你几年级呀？”
钟澄说：“二年级。”
叶春海“哇”一声，她九月开学才读二年级，“你好厉害啊，那你几岁了？”
她认为大她一个年级的也应该大她一岁。
“六岁。”
叶春海皱着眉，“和我一样。”可是比她厉害。
她唧唧喳喳地问了好多问题，钟澄都一一回答了，虽然答得简短，但异常有耐心。
叶春海知道了，钟澄比她还小两个月呢，他是弟弟，不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