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物尽其用
“阿由”,有人抬眼望头顶明月,神情苦涩,双目含悲,“或许这是天意”
贵华冷笑,身侧数不清的枝蔓靠拢过来,在她周身布结成帐。“难不成你对他动了情?”
由梁垂眸,满脸苦涩,只是张了张口又说不出话。
贵华见状顿生怒意,只是强压着不对她发泄,转而朝身前摆弄手势,叫胸口抽出一团球形黑影,落在同时从地下延出的藤蔓中——随之黑影化作一人,青肤黑发,双目紧闭。
贵华凝视此人,冷冷笑道:“这鬼倒不自量力,竟妄图驱赶我……虽不能一劳永逸,但靠他续度几日还是绰绰有余”,顿了顿,“阿梁,我知你对当初决定生有懊悔,只是难不成你要前功尽弃?莫要忘了,方才你能苏醒也是靠着这鬼”
“阿由”,由梁觉眼中酸涩,低着头不敢看他,“结束吧,我们回山里,就我们两个”
“我不想”
“阿由”
贵华冷哼,忽见一影靠近,刚觉不妙这才发现身后立有一影,同时身子即刻跳至另侧,这才躲开那影袭来的术法。
由梁惊讶站起,贵华示意她莫要动弹,同时眉心紧蹙地看着来人:“追得真快”
季向秋在看清他身前的人时忽然一愣,再看霍泉宗倒是不紧不慢地笑:“我看你还是依她所言回去为好”,顿了顿,扭头看他,“季大夫,说来惭愧,此事本与你和那鬼无关,是我为图方便利用了你们,眼下你先躲闪为好”
季向秋正觉摸不着头脑,却见他不知如何闪至贵华身前,掌心朝他,一束火红光焰破土而出,转眼沿他脚底烧至全身。
由梁惊愕无措,奈何身侧天傀按住她肩膀,挣动不得,只眼睁睁看他四肢扭动,随之有一白影离身而去。
霍泉宗手一挥,光焰眨眼不见,贵华也无支撑地倒地不起。
白影是一年轻男子模样,朗眉星目,不胖不瘦,此时捂紧胸口倒在地上,两眼灼热含怒,说不清的不甘。
由梁:“阿由”
霍泉宗宛若换了模样,冷眼看他:“可是知错?”
“何来错处”
话音刚落,一记清脆耳光落在脸上——阿由一愣,扭头见由梁脸上显有红痕。
“你!”
“可是知错?”霍泉宗又问,随之是数记耳光凭空打在由梁脸上,声声入耳,终于击溃男人理智,嚎啕大哭起来。
“知错了,弟子知错,求师父放过阿梁”
季向秋一愣,狐疑至极——此番折腾原是师门不幸。此人是来清理门户。
“若非这人阴差阳错寻到我,我还不知你们胆大包天又来害人,方才还执迷不悟妄图对抗……阿由,你就这般修道?”
由梁再忍不住地挣脱开钳制,跪在阿由身侧:“错全在我,阿梁求师父宽恕,阿梁愿受一切责罚”
霍泉宗冷哼,示意天傀将她带走:“你们姐弟二人私合一事我本不想管,只是你们为图私欲竟一再加害他人,这叫我如何宽恕?今日起你们二人便不要再见”
“住手!”阿由瞪大了眼,奈何使不出力,眼睁睁见她被带走。
季向秋正觉此事转变太快,回不过神,不想见霍泉宗忽然看着他道:“季大夫,这人我会带回给那村人,你怎还不携带那鬼离去?”言语平静,却叫人看了不由打个冷颤。
季向秋扶起山鬼离去。至于身后是何发展模样,难有知晓。
山鬼身躯渐有依他升温变暖,掌心发热,却是低着头仍无清醒迹象。想起今夜之事,难免生叹:“看戏还看得莫名其妙,当真奇妙”
“季大夫”
季向秋一愣,觉到肩上手臂微微动弹,不禁发笑:“莫要问我来龙去脉,我也不知”。此鬼生性八卦,只怕定要追问许多。
只是山鬼轻轻一笑,身子虚弱至极:“我倒知其中原由”
“说来与我听听?”本以为他是故弄玄虚,满口大话,不想当真道出些不知真假之言。
“那两人并非道士所言同为一人,他们是一对亲生姐弟,男唤由,女唤梁”,说着眼中染上笑意,“季大夫倒是有自知之明,你一个凡人如何去劝说山精,不过是为哄你离开好隐瞒许多”
山鬼说着颇觉体累,索性停下坐在地上,苦笑接道:“那时我虽受缚于山精体内却听得一清二楚”,顿了顿,“那道长并非为人,至于何方神圣……谁人知晓。说来也是那男子倒霉,小小年纪以为遇见真命佳女,不想是个吸他精魂保子的祸水”
“季大夫,这由梁二人倒是有趣,一体同生却以姐弟相合,因怕被拆散而隐居深山,奈何梁女某日珠胎暗结,胎身需持数年,难保其型。二人一番思量下选择养人吸精,假意与些村人温情,叫他们心甘情愿……不过那凡人倒有些好,竟叫梁女生出良心,乃至冒死离山想劝他离去,以免由丧心病狂加害于他”
“你倒偷听许多”
“也算因祸得福,若是不叫我知晓全部可会抓耳挠腮地夜不能寐”,山鬼哼笑,与他四目相对,眼中灼热,“那道士遣鬼寻你时由就在附近,是道士施法叫我去与他相见,后又叫我被他吸走全力,成眼下这幅要死不死样”
季向秋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什么,恍然大悟地笑:“你我原是他清理门户的手段”。又或说被他顺水推舟——由梁避世也好养人也罢,不过道行过浅难行其意,霍泉宗知晓此点便叫山鬼受他吸魂,以此生出能有与他相抗的侥幸而现身,就算被他逃脱也能靠他这与山鬼有牵绊的凡人寻到他……当真物尽其用。
“你我还好,倒是可惜了贵华一腔痴情,白日时他还以为是道长欲有加害,不惜与村人为敌”
“我看是不自量力,我不信长久以来从未对她生疑”,说着一愣,想起什么地笑,“季大夫就未反应过来你我是在众人眼前寻欢作乐一场”
季向秋倒不生恼,哼笑着站起身朝方才方向去看,一片死寂。“我怎知你不是有意如此,好看我眼下窘迫羞恼”。若是真如此,只怕正中下怀。季向秋微微发笑,忽然思忖道:“山鬼,那大师应是还未走远?”
山鬼一愣,干笑两声:“是我不对,季大夫莫要记挂生恨,况且大师私事未完,何必与他多个负担”,说着伸手拉住他,垂眸轻道:“季向秋,我好累”
季向秋手腕一轻,扭头见他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思虑再三,决定先回自己住处。
回时路上昏暗,独有不远处守夜人屋前挂着两盏灯笼,光束微弱,周遭静谧,人人熟睡之时。
“日后再遇此事,当是能避就避”。想来也该得消极,毕竟哪能事事顾得,若不是起了闲心也招不来这等麻烦事。
不知被山精附身的贵华可有今夜记忆,明日又是要如何与长贵解释。
季向秋将他放到榻上不做理会,也是松懈间觉身重体乏,暗忖浅睡一会儿再行打算。半睡半醒间掌心一热,似有什么紧握他的,之后再无意识。
“季大夫”
听有人喊,季向秋坐起身,神绪清醒,同时听屋前又响人音。
匆忙穿衣,抬眼惊觉山鬼不见踪影。难有顾及他,开门是贵华站在门口——山鬼原是在院中闭目养神。手臂张开摊在摇椅背,双腿交叠翘起,神情惬意。
季向秋见着他不禁揣摩可是兴师问罪——由梁不见踪影,自己不告而别……哪有半分当初说好尽力而为模样。
“季大夫”,贵华倒无愠怒之意,只眉宇携愁,神情恍惚,略有憔悴:“我是来与季大夫赔礼道歉”
季向秋愣了一下,